返回第四十四章 往事(1 / 2)扫烟尘首页

俞幼清冷笑,显然不相信他的鬼话。在俞自牧回来之前康五给她打过电话汇报,押走了两个联络员使这些人慌了神安排得仓促,因此露出了马脚正好被他们抓住。从俞府离开后他就接到了兄弟递来的消息,说是有处码头有些异动已经率人赶过去了,可惜的是遇上了轰炸,他们急于躲避炸弹再进去时码头上的人已经四散而去。

“不见棺材不落泪,既然如此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出钱把份额补足,我不管你回购的价格;二是我自己去抢回来,至于怎么处理你和你的同党就是我说了算。”俞幼清挑眉看他,欣赏着俞自牧青一阵红一阵的脸,“现在还说是被炸没了的吗?”

俞自牧狠狠地一锤身侧的花盆,不大的盆栽应声而裂,碎瓷片有的从二楼跌落惊起了几声猫咪的呜咽。

“俞幼清你不仅命硬,你这样的人真是心比谁都硬啊。不过是吞点蝇头小利,为着那些不相干的莽夫与我这般相逼。”

“蝇头小利?俞自牧你不配做爹的儿子,你对不起俞家的传承。”

“是,嫡出说这些话就是理直气壮啊。”俞自牧不再狡辩、不理会对他的羞辱,他转过身落荒而逃,手还是紧紧地握成拳,被瓷片割破的指根淌出鲜血顺着光洁的手指一路滴落,“且等着,你最好说话算话,还有你我二人的兄妹情谊自此就算断了。”

兄妹情谊,有过吗?

俞幼清在他背后撕碎了那些汇款申请,向那个难看的背影说道:“这是我的诚意,我希望你也可以让我早日看到成效。”

俞幼清终于垂下了握枪的那只手,手枪的重量不轻,与俞自牧对峙的这段时间抬得她小臂酸软。她换了只手拿着枪用力甩了甩疲乏的右手,女孩低低地抱怨了几句加紧步子离开了冷飕飕的露台。

“耍狠原来这么累啊。”她垂着头像是耗尽了心力般的劳累又像是天真的少女抱怨着今日老师留的算术题,脆弱的一截脖颈那么惹人心疼。

月寒如水,被窝比月光寒冷,心是数倍冷于其的冰,这夜不止一个人无眠。翻来覆去之间俞幼清突然很委屈,为什么她的爹妈不能来帮她撑撑这个沉闷恼人的家,为什么都将她丢下了,都舍得吗?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她想了很多,思来想去发现人生十几年乏善可陈,归结起来莫不过一山一水,一园几人。

她的人生从门前的这条江开始,母亲从江上来江上走,挚友要远一些,他从上游来往下游走。顺流而下,逆流而上,正如她这一生顺逆之间顷刻翻转。

俞自牧算是和她度过最漫长岁月的一个人了,他讨厌自己。

他们年龄相仿因此从开蒙用同一个先生到够了年纪上族学都捆在一起,外人表面称赞俞家这一双颖悟绝伦的兄妹,背地里一是瞧不起庶子二是嫌俞幼清晦气,因此她原以为他们兄妹是紧密的,只有互相依靠才能在最碎嘴的宅门缩影中长大。

事实并非如此,1928年初夏,两个小的初入族学的一年。

“俞幼清,你起来把《论语·八佾篇》给我背一遍。”

说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古板老头,姓康,前清举人,倨傲清高。若不是俞贺氏与他有些交情是断不可能请到他来做俞家的西席先生,名师自然严厉,尤其是对俞幼清这种愚不可及的孩子。

小幼清“噌”地站起来,她比桌子高出不了多少,每每听到先生叫她的名字心里就一阵发紧,起身时小手都在发颤。每次背文章她都会背错,一旦背错就挨打,打完手心下次还接着叫她。明明她每日都有认真背文章啊,第一次背错挨打后她就额外花了功夫背文章,下学背熟,睡前默一遍课前再默一遍直到胸有成竹,可即便这样先生每次听完她背书后都吹胡子瞪眼,实在是无解。

班里其他孩子一听到幼清开口就是一阵哄笑,在他们哄笑时坐在第一排的俞自牧却将背挺得直直的,这个小丑一样的孩子与他各不相干。先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知是被幼清数日如一的错背气的还是被这群不敬师长课堂的孩子气的,他狠狠地用教鞭在桌面上敲,凌厉的眼神扫往下边孩子们顿时鸦雀无声,有的甚至用小胖手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