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哥，9点半准时去会议室开会，一定准时啊，准时啊。”小李在9点二十的时候，又过来叮嘱了一遍。但是脚步没有停留，那话是溜着嘴边跑过来的。人不见了，声音还在继续传送中。

“晓得嘞。”我回应他。

制片王是位雷厉风行的中年女士，平时嘻嘻哈哈跟“群众”打成一片，亲和力极强，一到工作上就严谨极致。一般她下的任务，没人敢拖拖拉拉，更不敢违拗。违她不亚于抵抗皇帝老子，轻者挨批，且言辞犀利，没一个脏字，却直刺心窝。让你的精神生亦不爽，死也不能。重者，惩罚的方法多了，扣奖金，加班等等等等。那主意在她身上，简直是层出不穷，看不到尽头。

不过也是，从来任何事情她都做在前头。时间观念极强，所有被她挑刺的人大多都哑口无言，无辩驳之处。

当然，大家都服她。那是从心底里发自的尊重。一个领导做到她这份上，已经足够优秀了。

城东区有片老宅区，拆迁迫在眉睫。这道题已经摆了三四年了，总因为一些老钉户不得施展解决。这次政府下狠心了，下了最后“通牒”，限令本月内彻底解决。

制片王，这是我们私底下给领导的尊称，没人承认这是个不雅号，因为给领导起外号，太俗。她姓王，制片王总好过王制片。其实这个称呼是小李有次因汇报工作太急，滑嘴了，叫了声制片王，王制片没怪罪他的意思，严肃的嘴角还微微翘了翘，那就是一丝微笑。

小李过后把这事当乐事一说，结果整个部门全知道了，大家试了试，发现果真呢，制片王比王制片顺嘴。于是，制片王就这么顺下来了。某时当面如此称呼，她也不在意。本身没有其它的意思，不过还有点模仿西方人的称呼。

制片王说，抓住这个，做个好选题。近期没有一个好新闻上节目了。并下令我跟小李会议结束后立即赶赴“现场”。

“肖哥，上次搞拆迁，差点逼一个人上吊，这次又有好戏看了。那个宋江水整天不务正业，40大几的人了，就吃老婆那点可怜的保姆工资，老爹的低保。现在，咬死要拿拆迁翻一大笔钱。最后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小李边开车边说。

“嗯，对付一根筋，又臭又轴的人，或许拆迁办比较有办法。他们面对歇斯底里的一部分人，也是一忍再忍吧。”我隐隐约约觉得今天有点不太平凡。虽然见过了很多不正常的场面。焚尸、被砍死、或者半死不活生命奄奄一息的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当然，从珍惜生命的角度而言，应该惋惜这些被摧残的生命，但究起原因，那真叫一个响当当的死有余辜。

还未到施工地，就闻机车轰鸣声，土烟升腾，人声嘈杂。一派热闹非凡之景。

小李找到一处停车地，停好车，我们就直奔现场。

我看了看四周，大部分是已经搬走的住户，对于这片土地，他们毕竟住了数年甚至数代，情感缱绻之深，无可言表。有的还用手用力抹了下眼睛，不知是土尘迷了眼睛，还是被未涌出的泪水潮湿了眼眶。

他们叽叽喳喳，一脸惋惜不舍又无奈的表情。

我一眼发现了宋江水，他拘偻着腰，正用掐媚的眼神看着上下翻腾的挖掘机。仿佛那里藏着他即将到手的成摞钞票。

小李也发现了他。他用胳膊碰了碰我，问：“他又来凑热闹了，现在还没轮到他家。否则早成主角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突然觉得一个男人到这个地步也挺不好过的。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说，人界中年，如果没有一定的工作经验积累，或一技之长，再加上没有文化，除了赖活着，还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然，他愿意勤快，自己做点成本低的小生意倒未尝不可，偏偏这宋江水在外面皮子薄，还相当眼高手低。大概正是这些改不掉的秉性，害了他这几十年。

据说，他在外虚面子一沓一沓的厚，在家里可不是如此，那是撕破脸的裸露。老婆孩子，甚至老爹都成他手下的出气筒。

社区委员几次调解无效。便送了他一条出路：自生自灭。只要不触犯法律条文，随便他。这当然指的他自身，无所事事的过。如果实施家庭暴力，当然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