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方日月师叔的身影,心里总觉得这次历练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却又理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放下这莫名的念头,没再深究。
而这边回过神,就见日月峰一脉的弟子相携而来,气氛也是融洽无间,反观自己孤身一人,着实有些凄凉。她长陵一脉弟子本就不多,底下的师弟师妹又个个都是正儿八经的,有的简直比师父他老人家还要严肃。
幽幽叹了口气,正暗自感慨时忽然听见那边有人说话,悄悄竖起耳朵听着,直听到最后才恍然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忙回道:“楚辙师兄天赋异禀,云来早有耳闻,师兄可莫要妄自菲薄呀。”
随他话语看向一旁的少女,眼神登时柔和下来,活泼可爱,娇俏而不傲慢,这简直就是自己心里完美的小师妹形象呀。
“不过既然师兄开了口,云来自然乐意为师兄分忧。”
“况且师妹这般惹人喜欢,岂有不可之理?”
“免礼。”
由面向山门的姿势转了过来。人的面相乍一看是清冷的。额间碎发悉数挽到脑后,那眸子也同样。棱角分明,黑色的瞳中无法看出任何,却衬起那唇的几分暖红。风吹得衣袍摇曳,缠有绳带的乌发与如同夏云头般不掺杂一丝烟火的云锦长袍交织在一起,如同水墨。
“此次下山并非叫你们游山玩水。谨记规矩,莫要添乱。正事做完,自是会带你们好好转转。”
听那小徒弟的话无奈轻笑。又转头看自己那大弟子。平日里便极其可靠,做事谨慎,倒是挺得山上师弟师妹喜欢。这次是又要麻烦长陵峰,垂眸望向楚云来,轻轻点头算是默许。
“人可到齐了?”
稍微打量了一下。那双如果仔细看定是永无边际的眸子被白与黑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寂静,此时正扫过每一个人。温润的和田玉坠撞出清脆的响声,似银铃,又似风动。“天倾。”他低吟。声音掺杂着风声被冲淡直至消失,那从腰间剑鞘而来的莫名的寒气却证实了呼唤。剑柄刻着无人能懂的古符文,如同遇风则生般由薄而窄的剑身逐渐扩大。直到它倒影出了岁月的古迹,枯树,云,青天的底子,伽蓝……皆倒影在澄碧的剑身上。又一点点织成一种事物,织成青锦带,最终归为银光粼粼。白衣仙人纵身跃上剑身,似是乘着凛冽的寒风。
“既然到齐了,也是时候下山了。”
“到齐了。”
早已先一步确认过了,自然答得迅速。
眼见得师尊动作,将小师妹交给长陵峰,道声谢,自己紧随着低唤声“知还”,手中羽纹长剑立时应声出鞘,虽比不得天倾异象,剑身轻颤之间倒也隐约似有鹤唳清鸣,相续不息,直待到随诀绕行至身侧方才渐弱,念及尚需带人,又控着逐渐降低至适宜高度方才转为静浮。
抬步踩上了剑身稍前端以便维住平稳,又回身向师弟伸出手去,示意搭上。
“来。”
“师弟尚未有过御剑经历,可能会有稍许不适应,我会尽量平稳缓速,若是有恙,且拉住我就好。”
似是察觉了背后有人接近,求舍把心思抽回脑子里,又停背后人脚步颇有些虚浮,心下已知是他起了。
原来是那长陵峰主,佛山与虚昙山无多来往,唯一的交情都是过了明路摆在明面上的,其实也提不上什么交情,至多算是友好。
现今他下山入俗一番,竟迎面撞上这样一个机缘,既然它自己撞上来,何不收了这个人情面子。照常理他是应当做个无名氏,凡尘行事的楷模,谨遵佛语的忠徒。但求舍自己有自己的心思,他并非那些心无杂念单一味向佛的榆木脑子。在凡世一天,时时渗透,便绝避不了凡念,长久以来他是这样在心底为自己洗刷的。
只见他转过身去,嘴角衔着笑意,一个友好又不过分猥昵的弧度,当然还要加一点超然无杂欲。
“贫僧砚寺求舍。”
“峰主不必多礼,佛说普欲度脱一切众生,离苦得乐,是贫僧应做的。只是此时凡俗医馆自不比虚昙的条件优厚,多有不便,还请峰主见谅。如不介意,贫僧可护送峰主返回虚昙。”
这疯丫头听见要下山便跟脱缰之马一样,一溜烟跑到山门前,把自己远远抛在了后头,无奈摇摇头,只得加紧了脚步跟上,见到师尊后便行了礼,人已到齐,望向一旁师兄,不知低念了些什么,而仙剑穿出一声轻鸣,似是回应主人,一柄纤长窄薄的剑倏尔破鞘而出,仿佛遇风则生般缓缓浮在地上
“这便是御剑之术?”
自己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许久才缓过神来
只见师兄已经稳稳踏了上去,自己第一次御剑竟有些不知所措,搭上师兄伸来的手,一脚抬步试探性踏上,随后轻微一跃,整个人便站上了仙剑后段,抓紧了师兄稳定了下身子,自信道
“师兄不必担心我,我站这上稳的很,你且放心”
怎也未料,竟是砚寺人。
且他如今无暇顾及这些。青面獠牙鬼于身刻下的种种,宛如丝网将他团团笼住,挣脱不得。深深望眼前男子,一时怔住,瞳眸泛了涟漪,却是须臾又散。唇勾起清隽的笑,如玉雕的精致从容。
面色算不得好,疲惫苍白。
声音染了,轻飘飘落下来,像是落于湖面的一纸枯叶。却极温和。
“甚有劳。”
春雨落在天地间,虚昙山巅可揽目众生像。细雨润泽万物,一片祥和朦胧中。
他将二十四骨的油纸伞撑开,步履踏过生苔的长阶。每一步走的慢,轻且无声。一袭青衫,映着如这虚昙山水般的清风朗月姿。孤高冷傲,情爱两不沾。却见,霜发散落肩,面具掩容。瞳眸隐没于伞影下,低沉优雅的声音传来。
“许久未见。”
温柔又带几分疲惫的声音,浸着寂寥孤独,惊扰了一林的雀鸣。他走的慢极了,又轻。身姿挺拔而消瘦,仿佛踏着满山的雾而来。
温温吞吞间,雨声渐渐歇止,外头的蝉鸣声渐渐此起彼伏,一切景致皆带了浓而滴翠的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