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宋燕(1 / 2)大人在上(探案)首页

“宋莺,宋莺,醒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她的额头,鼻尖,嘴唇。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拍在她的脸上,“宋莺,宋莺……”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眼前是一方四角的天空,雨水从棺壁上流下来。一个侧脸带着烙印的中年男人心不在焉地用一个方形的小拍子拍着她的脸,就好像在拍着一块猪肉一般随意,“宋……”

宋莺倏忽吸了一大口气,背后冷汗冒了出来,“行了,师父,别拍了,再拍我就真死了。”

然后姜平才肆无忌惮地呵了一声,一把将浑身无力的她拖出了棺材,不以为意道,“你要真这么容易死,也枉我白教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样?这止息丹药效如何?”

“师父,您说呢?”宋莺整个人瘫在棺材壁上,黑发披满肩,如同脱水的鱼儿一般看着天空,深吸了好几口气。再转向姜平,姜平生得唇红齿白,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就是他这般随意站着都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是就他这阎王爷一般的做人态度,长得再好看也是不能让中年女子喜欢的,宋莺心想。

“我吃了半个月了,昨日才死。这日日咳血,天天昏迷,要是意志力稍微薄弱一点的,怕是吓都吓死了。还有,您这解药还是差点,我现在还感觉喉咙里肿得厉害。哦,对了,还流鼻血。”她顺手抹了一把鼻子。

姜平最近发明了一种叫止息丹的药,说白了就是假死药,这假死药中带着慢性毒,只要服下,就会慢慢变得羸弱,服个十天半月的,用药人的喉咙便会因毒性累积而肿大,造成窒息的假象。但是只要在三个时辰之内施救得及时,便不会有什么大碍。她这次能彻底脱离和宋府的关系,还要多亏了这东西。

“是吗?”姜平那一张厌世脸立马严肃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我记得还可以啊,怎么会流鼻血?不行不行,我再去研究研究。”说完就往别处走了去。

宋莺神色难看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皱着眉头。她就一直觉得姜平没心没肺得很,果然这次他帮她逃出宋府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试药。她虚弱地伸了伸手,“喂,师父,莺儿还在这里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折返,“上来。”

然后背着她,往一个小院子走了过去。

院子四处都带着一股死气,四角悬着白灯笼,姜平是这间义庄的主人。自从几十年前他获罪,便只能干这些活计。好在是他一身处理尸体的本事,还真就擅长干这一行,也乐得其所。

宋莺在这里睡了一个好觉,这个觉很长,一点梦都没有做。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屋外有什么吵吵嚷嚷的声音。

“因病死!绝对是因病死!”一个妇人大声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一般,“我家孩儿力气小,不过是一个月前打了他一下,他这么大的个子,这整整一个月都没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说死就死,那定是有别的原因。”

“啊呸,何家娘子,你说话做事得凭良心。伤口在脑袋上,你儿子要是力气再大一点,我儿怕是当场毙命,你儿子的脑袋也早被官府砍了!”

姜平像是被她吵得没有办法了,抱着双臂,横了他们一眼,“别吵别吵——你们让我好好看看,看完了交给官府,官府还有仵作,你们到时候再去问他。我这没法判决,官府才有。你们上了公堂再去说,我说了也不作数。”

那两个妇人不甘心地再嚷嚷了几句,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听着那些人似乎走了,宋莺打开门走了出去,看见姜平正在一个验尸台前处理着一具尸体,头发遮住他半张脸,“保辜期内的案子?”她开口问道。

“可不是?”姜平答着,然后一下拍掉宋莺就要来碰尸体的手,宋莺被打得嗷嗷叫,只见姜平瞪了她一眼,“洗了手没有?过了火盆没有?就来看?”

“师父,你可是越来越狠了。”宋莺鼓着腮帮子,活像一个小可怜。

“可不是越来越狠?如今我已经帮你出了宋府,你也不必受你那老糊涂爹和黑心姨娘的气,欠你母亲的人情我已经还了,之后各不相欠,你以后也别来了。”姜平熟视无睹,接着查看着那尸体的头部,仿佛那个头比宋莺顺眼了不知道多少。

宋莺看了姜平一眼,她是清楚自己这个师父的,自她记事起就知道这个师父生性凉薄,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唯独和他走得亲近点的便只有自己和母亲了。据说师父家族中有人犯了大事,九族连坐,师父本身也要被送进宫里去当太监,但是母亲求了父亲,寻了点门道,让他用杖刑替了宫刑。于是师父对母亲特别好,这种好是男人对女人的好还是哥哥对妹妹的好,宋莺分不太清楚。但是师父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个硬茬儿,说是什么,几乎就是什么了。

只是听是不听,还是在宋莺身上。她撇了撇苍白的嘴唇,“好,不来就不来了。只是师父,这段时间,你可不要太想我。”

姜平顿了顿,往她脸上砸了个包袱,“滚滚滚。出去就说是我养子,里面有几件衣服和一点碎银子,再多没有了,换完衣服,赶紧滚出去。”

宋莺被砸了一个踉跄,捂着心口哇了一声,“走就走,师父您怎么还动上手了?”

好在是宋莺早就习惯了师父说话的方式,要不然恐怕是真的要被气得钻进棺材里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抬了抬眼,想道,师父除了对母亲之外,就没有过温柔的时候。

宋莺换了一身蓝色的男装,将头发低低半束在脑后,只留两缕长发在鬓边。整个人像是装在宽大衣服里面的一根豆芽菜,瘦弱不堪。她叹息了一声,等病好些了,应该能风流倜傥一点。然后越过屏风,打开伞,往外走了两步。

雨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她回头斜看着姜平,“师父,我走了。”

旁边的一个狮耳香炉里飘出丝丝白色的香线,姜平头也没有抬起来,“嗯。”

宋莺撇撇嘴,往山下走去。

师父要她做的事总是有师父的道理。她确实只能出去,至少目前这一段时间,她是一个死人,曾经熟悉的地方,自然是少去为好。

而且她已经打算好了。既然不愿意像母亲那样过一辈子,也不能呆在宋府被那对母女虐待死,那就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她就像男人一般活着,虽然书读得不够好,但是她宋莺拼死去考个秀才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退一万步,她就算是秀才考不上,考个仵作总是可以的。等到她死这件事情风平浪静了,她再悄么几地回来,跟着姜平在义庄呆着。她就不信,她由他看着长大的,死皮赖脸呆下来,他还真能给她轰出去?

呵,完美。

万分庆幸,宋莺的身子骨不好,十岁之后,鲜少有人在外面看见她,要不然她现在还得蒙面出行。

越州位于宋的东边,流水环绕,绿树成荫,是一个极好的地界。

前面一群人挤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背着包袱,抬起伞,拍了拍前面一个男子的肩,好奇问道,“大哥,你们看什么呢?”

那大哥回过头来,见宋莺一脸真诚,又瘦得可怜,便好声道,“死人啦!前边挽香楼里死了个人,据说还是个监军。”

“死人了?!”宋莺一愣,好奇心如猛虎出山拔地而起,钻进人群中看了起来。这是一条很隐蔽的巷子,中间的路被雨水浇着泥泞不堪,尽头是一扇中规中矩的门,上面挂着一排红灯笼,再里头,是一桩两层的楼,看不清全貌。但是瞧着不像是有多少生意的样子,门口的杂草都没有人清理。只是不过片刻,她只见有一个人影从空中飞快跃过。咦?她闭上眼睛,摇摇头,却什么也没有了,“大哥,你可知那监军是怎么死的?”

“不清楚,不过听说啊是吊死的。最近打战,咱们败阵了几回,打怕了。总有些逃兵悄悄地逃回来,体面地过上一两日,然后弄死自己,这个恐怕也差不离。”那大哥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