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康熙轻唤一声。 梁九功立于帝右躬身答道::“奴才在。” “几时了,梓宫快要移了吧! ”康熙端坐龙榻上抬头呆望,目光涣散。两手交于膝处,不安的揉搓着。嗓音似破锣般喑哑低沉。 “回皇上,已是丙寅,还有两个时辰便要请大行皇后移驾殡宫。”梁九功毕恭毕敬的答道。 “掌灯,去坤宁宫!”康熙起身,紧握桌上卷轴。 天空雾蒙蒙泛着微光,皇宫浸在灰黑色里。虽已立夏,丙寅时的雾气露水掺杂着凌晨的凉风,却是让人觉得冷气嗖嗖的往骨头缝里钻。六个掌灯太监分两列各提一个四角手灯笼,把皇上脚底下的路照的明晃晃的。自骑都尉以上亲王以下福晋、命妇等咸集坤宁宫,朝夕哭丧三日,每日两次轮流哭临。命妇们声嘶力竭的哭喊,为缘悭一面的皇后个个成了泪人。 “叫她们撤了,歇着去吧。” “嗻。”梁九功清咳两声,捏着尖细的公鸭嗓,大声喊道:“皇上驾到!传皇上口谕‘各位主子、格格、福晋都乏了,诸位高僧劳累了,都撤了歇着吧’。” 哭声、木鱼声戛然而止,叩头谢恩后便都散了去。不消半刻坤宁宫空无一人,地上剩下密密麻麻紧紧排列的团蒲。 康熙徐步入殿,轻掩殿门。坤宁宫里物件已经全换成新的了,那些用过的旧物什大多都跟着大行皇后‘宾天’了,有些许漏了的便被宫女太监悄悄夹带出宫卖了。榻上的香气还未被掩去,细细嗅还留有一丝甜腻气息,康熙贪婪的翘起了鼻子。赫舍里氏身下垫明黄金丝绣经文团花被,身披霞冠凤服,双颊红润,唇点黄豆大般胭脂 ,双手交于腹,后三指戴着长长的黄金护甲,中指上戴鸽蛋大小祖母绿。恬静的像睡着了般。康熙呆望棺中赫舍里,喃喃道:“朕未曾见过你这般华奢,你若醒着定是不情愿。”康熙将手中卷轴放与赫舍里身侧,刺破中指将一滴血点在赫舍里氏额头中央。 “皇上,臣妾曾随祖父暂住江南,那山、那水、那花使得臣妾至今难忘。”赫舍里修剪窗台的茉莉兴致勃勃的向康熙说道:“宫里虽说也有山水,可就是不及那般灵动,像个活生生的俏人儿。” “哦?真有你说那般好。”康熙心不在焉的抓起针线匣里绣了一半凤穿牡丹挂着银针的肚兜在手里把玩。 “那是自然,臣妾能打妄语不成!”赫舍里夺过康熙手里的肚兜藏在身后,涨红了脸,轻声责备道:“皇上戏弄臣妾,若是刺伤了手这牡丹便要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