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恶霸(1 / 1)一地霜华似雪首页

天风吹散赤城霞,散落人间作九华。上元节设鳌山放烟火的习俗自唐宋以来就有,但当年□□定都应天府,为彰显天下太平,更是将这节日搞得隆重热闹。城中各处搭起彩楼,挂起各式各样的彩灯,并在秦淮河上燃放万盏水灯,一时蔚为大观。当今天子对这上元节甚为看重,所以这节日气氛比起当年也不遑多让。  秦淮河两岸几处有名的酒家,几个临窗的包间早半个多月前都被预定了位置。这一日,正是上元节上灯的最后一日,京城灯市依旧热闹非凡,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借着这难得的机会携亲带友一起出来逛逛。  却说城东有户姓赵的人家,这家有个三姑娘名叫明卉,年里刚定了亲,是后面街上冯家的二儿子,明卉之前也见过几次那冯家的次子,倒是个忠厚老实的模样,还是满意的。两家商量着年底成婚,如此一来今年这上元节却是她在家中的最后一个上元节了。  “明卉姐,今儿可是灯节的最后一日了,你不去吗?”隔壁的凤娟来找她。  明卉有些心动,但想到这几日母亲身体不好,她不放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  凤娟有些失望,“那我走了。”她刚转身要走,却听里面的妇人叫住了她,“是凤娟丫头吗?”  “是我,赵婶。”凤娟听见对方叫她,便停了下来。明卉听见母亲的声音,忙进去扶住母亲。“娘,你不是说人不舒服么,怎么起来了?”  “我这是老毛病了,打什么紧。”赵婶咳了两声,“凤娟丫头,你来找明卉看灯去是吗?”  “是的。赵婶。明日就是十八,落灯了,若是过了今日就要明年才能再看了。”  “明卉,凤娟来叫你,你就和她去逛逛吧。”  明卉给赵婶倒了杯热水,和婉地道:“娘,没事,灯会年年有,明年看也是一样的。”  “明年你就不在家里了,怎么能一样呢?”明年就嫁了人,可不会象在自己家这样自在。赵婶知道这个女儿从小贴心,也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不去灯市的,怜惜地拍拍她的手道。  明卉听了,也有些犹豫,年轻女孩子哪有不爱热闹的。她只是不放心母亲的身体,赵婶又道:“娘没事,这是老毛病了,不妨事的。你放心去玩一会,两个人路上小心点就行。”凤娟也摇着明卉的手,“明卉,去吧,去吧。听说今年花灯有许多新鲜样子,可漂亮了。”  明卉看了看她娘,才笑着点点头。“你等我一等,我去换件衣裳。”  “哎。”凤娟应了一声,“婶子放心,不只我们两个,还有宝儿家几个,总共有六、七个人呢!”  明卉换上过年新做的衣裳,告别了母亲,和凤娟二人手牵着手出门去了。  路上的行人许多都是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都是衣着鲜亮,簪着花擦着香粉,向灯市走去。明卉与凤娟两个女孩子一路上叽叽咕咕地说说笑笑,走到街口,凤娟咦了一声,“宝儿几个还说在这里等我的,怎么没人了?”  “会不会等不到咱们,先走了?”明卉问道。  “一定是。”凤娟跺跺脚。“等会看到她们,我一定要骂她们。”  “走吧。咱们又不是不认识路。”明卉笑着拉她。  转到灯市上,到处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组成灿烂的灯带,从街头一直向街尾延伸过去,远远地看不到尽头。明卉赞叹出声,凤娟拉着她挤进人群,两个人抬起头仔细看那花灯,有龙灯、宫灯、纱灯、棱角灯、走花灯,林林总总,各各不同。  二人抬着头指指点点,一个不小心,凤娟撞到了前面一个人。那人回过头骂了一句,“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不就踩了你一脚,这么凶干吗?”凤娟气道。  “臭丫头,踩到本少爷,还这么凶。”那人眼睛一瞪,哗啦围上来三四个人。  凤娟吓得忙躲到明卉后面,明卉忙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这姐妹不小心踩到你,我替她道歉。”  那男子一见明卉的模样水灵,一双眼睛不由得咪成了一条缝,笑道:“即撞疼了我,小娘子长得这么水灵,帮哥哥揉几下,也就罢了。”  几个帮衬都哄笑起来,“是呀,揉几下便罢了。”  明卉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吓得花容失色。那男子向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将明卉两个围了起来。边上有认识这男子的,知道这男子名叫谢长新,是南城的一霸,惯会惹事生非,旁人哪里敢惹他,只当作不见。  那谢长新一双肥手便来拉明卉的手,明卉往后退,后面也被谢长新的手下拦住。“小妹子,不帮我揉,我帮你揉揉也是一样的。”眼瞧着谢长新的手伸过来,明卉尖叫起来,心中暗道难道今日却要被这浪荡子侮辱了,不由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却听“哎哟”一声,臆想中的肥腻的手并没有碰到自己。她睁开眼,却见那谢长新一只手怪异地垂在那里,他怒视自己的身边道:“你是什么人,敢来管这闲事。”  明卉闻声看过去,却是一名穿着玄色云纹鹤氅的男子,长眉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冷冷道:“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如此作为?”  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的男子救自己于水火,明卉的芳心不由砰砰跳了起来。  谢长新是应天府称霸惯了的,一般的达官贵人倒是都知道几分,看那男子衣着华贵,却面生得很,仗着自己有后台,寻常人物却也不惧,便吩咐他的手下道:“你是什么人,倒管起你谢大爷的事来。你们几个给我上,也不打听打听,你谢大爷是谁!”那几个手下蜂涌而上,只是慑于对方无形中的威势,一时不敢动手。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明卉担心这个男子是否抵得过那起来,忽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道:“小姑娘,别怕。不会有事的。”她转过头,却见一个雪肤乌发的女子,穿一件宝蓝底白色云纹的鹤氅,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雅静秀丽,但眼中却带着一丝捉狭的笑意。  明卉从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竟象传说中的仙子一般,不由呆了一呆。那女子说了一句便看着那场上,明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场上的男子,看起来与那男子应该是一对,明卉心里不禁涌上戏文里常说的“天生一对”四个字来,她有些局促起来。  场上几个打手想着玄衣男子手无寸铁,又只有一人,再是英勇,自己这里有四五个人,应该也讨不到好处,相互看了一眼,对了个眼色刚想动手,却不知从哪里跳出来几个黑衣人,三拳两脚就把几个打手打了个哭爹喊娘。边上瞧热闹的人不由都喊起好来。  一个黑衣人向玄衣男子行了个礼,“主人。”玄衣男子微微蹙了蹙眉,看了已吓得瘫在地上的谢长新一眼,“你们处置了罢。”  “是。”几个黑衣人拎着谢长新和他的手下,迅速地离开了。这里事了,来往的人群见没了热闹都散了开去。  “好了。小姑娘,没事了,那个坏人不再来找你麻烦了,你们就放心去玩吧。”那女子对明卉说完,笑眯眯地走向那男子。“您没事吧?”  男子不说话,看向她身后,女子转回身,却见明卉跟在她身后走过来了。  “小女子被大人所救,不知如何回报。”明卉鼓起勇气道。  男子一张冷脸依旧不动声色,“你不用谢我,是我夫人要救你。”  男子不耐烦的态度太过明显,明卉咬了咬唇,“谢谢夫人。”  “阿若,走了。”男子对女子说一句,便转身走了。  “好,好。”女子对明卉笑着摆手,忙跟了上去。明卉见那女子走近男子时,男子略略侧头,牵起她的手。没一会儿,两个人便被汹涌的人潮消失了。  “明卉,你没事吧?”凤娟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明卉摇摇头。“那位夫人的衣裳真好看,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凤娟探头道。  想起刚才这一男一女,明卉轻轻叹了口气,从刚才到现在的一场事故犹如一场闹剧,又如一场梦一般。    那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出宫的皇帝与般若两个。  当时般若听到动静,不由多看了一眼,发现居然象是恶霸准备强抢民女。这样的事戏本里常有,没想到今日竟真得遇上了。只是四周围着的人虽多,但一个个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指指点点只做壁上观,她有些不忿,忍不住挤进人群,准备救人。皇帝见她一脸怒色,忙拉住了她,脚尖一点,挑起一块小石头,只见他将那石头一掷,正打在那谢长新的手腕之上,才越众而出。  “夫人。”跟来的婴宁扶住了她。  般若有些意外皇帝的举动,立在那处看皇帝如何处理,只见皇帝背着手立在人群之中,长身玉立,凛冽冷峻,一双墨眼略略一看,便令人有一种威压之感。般若心中微微一动,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只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像传说中的大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个人就把坏人打个落花流水。不过没想到根本不需皇帝动手,他一个眼神便跑出这么多的暗卫来,三两下就把事情摆平了。看起来,皇帝的安保工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密得多。  “您刚才的气势实在是威风凛凛,简直是眼神杀死人啊。”般若还有些兴奋。出宫后为避人耳目,不能再称呼皇上。皇帝建议她称呼夫君,只是般若没好意思,只含糊以对。皇帝也不勉强,由得她含糊其辞。  “只是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而已,不值一提。”皇帝淡然道。自己可是一国之君,这点威势都没有的话,文武百官又如何会信服自己。“只是这样的事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有发生,京兆尹不知在做什么。”今天的事即使般若不要求,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是绝不会以自己亲自上场的形式,根本连面都不会露。  “那若是您一个人能打得过那几个打手吗?”般若好奇地问道。  “这几个小贼自然不在话下。”皇帝失笑。他南北征战多年,若这几个小流氓都打不过,还如何领兵打仗。  般若抬着头看他,一脸的仰慕。  不过见般若对自己一脸的崇拜之色,皇帝还是很受用。他不由失笑,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可有走累了?”  “不累,不累。”般若想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哪里肯说累了。  皇帝见她如此说,也不勉强,只是牵着她的手慢慢地陪她观赏。  “放灯喽,放灯喽。”几个小孩子捧着荷花灯经过,口里叫嚷着。  “放灯?放什么灯?”般若好奇道。  “随我来。”皇帝拉着她,也朝那几个小孩子去的方向走去。转过一个弯,便是一座石拱桥。皇帝将她拉到桥上,“你看。”  “哇。”般若轻轻捂住了嘴。只见一轮明月下,桥下弯弯的河水中,星星点点,全是一盏盏造型各异的水灯,水灯晃晃悠悠,随波荡漾,看不见源头,也不知会飘向何处,恍若天上的银河落入了凡间。“太美了。”  她立在桥头,看那水灯飘飘荡荡向下游飘去,一时竟有种不知今昔何昔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