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自渐渐在宫里掌了权,时至今日,大小不断的明杀暗杀那是数也数不清了。 多数就如今日这一回,是江湖人做的。 江湖中如今自有一股风气,好像朝廷腐朽,皇帝昏庸,国家危亡,都是因为东厂,因为秦青。 谁也不知道这是谁起的头,但肯定是东林党推波助澜无疑。 蓝其良是江南御剑门掌门的大弟子,号称剑法青出于蓝,独步武林的,谁知竟也卷进了这场朝廷权斗。 而且他刺杀秦青的理由很荒唐,他竟不知听了谁的话,以为秦青贪墨治河款项,才导致钱塘江大潮时决了堤。 那一回,蓝其良的母亲尤氏便死在了海宁。 他便是自那后收人挑唆,矢志以杀了秦青为人生目标,宁可玉石俱焚也决不放弃。 梁茗翻着手上的事册,不由得叹息一声,好好地行走江湖不好吗?活着不好吗? “老大你想什么呢?” 陆横进门就瞧见梁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好气地问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 “又是谁招你了?”梁茗把事册合上,给他斟了杯茶,“吃慢点,小心噎着。” 陆横塞了一块糕点又灌了一杯茶,这才喘匀了一口气,瞪眼道:“你说是谁?还能有谁?” 梁茗疑惑道:“我可没怎么你。” “是不是你跟凤丫头说叫我给她置办衣服、首饰、头面、鞋子的?还有什么马车、丫鬟、乳母、小厮……你知道我今儿花了多少钱吗?啊!” 梁茗张了张嘴,有些怔愣。 “丫鬟、乳母、小厮?你……你买……了?” 陆横一拍桌子:“买?何止是买!” 梁茗莫名其妙地看他,心道这人要疯,估计没少花钱。 “一样买一个还不成,衣服要十套,首饰头面要配着的也要十套,鞋更不用说了,还是十双!马车要三辆,因为不同的季节要不同的布置。为了配马车还要买马!” 陆横越说越委屈:“丫鬟买了四个,乳母买了一个,小厮买了俩,还买了三个车夫,每人管一辆马车。” 梁茗嘴角抽抽:“乳母买来干嘛?”谁还要喂奶不成? “买了个老婆子,说是人家小姐都跟着奶嬷嬷,她也不能少。” 噗! 梁茗差点没被自己唾沫呛死,冉凤怕不是个傻子吧!她自己什么身世的,京里还有人不知道吗? “那,那也罢了,她喜欢就由着她。”梁茗想了想还是劝陆横,“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出一半成吗?” 陆横摇摇头:“若只有这些也还罢了,你猜她最后买了什么?” 梁茗手指有点哆嗦:“什……么?” “京里买了个宅子,京郊买了个别院!” 梁茗不自觉地捂住了腮帮子,猛地站起身,指着陆横手直哆嗦。 陆横奇怪地看他:“你,你干嘛?” 梁茗气的上前去就抽:“陆横!你出息大了,撑脸是不是?你丫的花钱时那大方劲哪去了?花完钱充了大爷,完后跑我这闹腾,我特么抽你丫的!” “哎呦!”陆横护着脑袋往外跑,怎么想到梁茗忽然就不乐意了,又打又骂的他可受不了,赶紧跑吧! 署衙里陆横跑,梁茗追,跑的人抱头鼠窜,追人的骂骂咧咧。 偏偏赶上秦青今日入宫,其余的档头各自去了自己在京里执掌的卫所,署衙里竟没一个敢上前拦一拦的。 要说功夫陆横比梁茗都要强上一分,但说起气势威严,那梁茗妥妥地压他们所有人一头。 几乎在秦青不在的时候,梁茗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所以他生气追打陆横,陆横下意识地就没想过还手,只知道跑。 也是梁茗实在气急了,署衙里谁见过他这么骂骂咧咧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还是跟陆横没玩没了! 众人看了半天热闹,终于有人想起来,赶紧跑出署衙去寻冉凤。 没有督主在,这种时候,只有凤小姐能管一管了。 陆横绕着署衙跑了三圈,他只是闷头跑,根本也不敢看后面梁茗追上来没有。 跑到门口想绕回去时,发现身后没了梁茗骂人的声音,陆横有点疑惑,转头看了一眼,果然不见了梁茗。 正纳闷呢,忽然感觉不对,猛地回头,梁茗正一脸狞笑地看着自己,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绕到前面去了。 “哎呦妈呀!” 陆横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梁茗气的哆嗦:“陆横,你丫给我站住!” 陆横浑身一个激灵,硬生生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的如丧考妣。 “老大……” 梁茗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要动手的意思。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老大,我是你仇人!” 陆横撇嘴:“你看你说的,这都哪跟哪啊,我那不就是跟你发发牢骚吗?还能真要你出钱?” 梁茗抱着胳膊瞪眼:“出个屁!你现在去,给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宅子别院都退了!” “啊……” “听见没有?” “恐……恐怕不成吧。” “你不去我去!” “老大!”陆横一把拽住梁茗,把他拖进了厢房,“我说你生这么大气干嘛?我跟你抱怨抱怨,你就发这么大火,叫人瞧见了多难看啊。” “陆横啊陆横,你说说你这是头一回了吗?之前在西山买山头的事你不会真就忘了吧?” 陆横脸色一僵,咽了口唾沫:“我,那不是凤丫头喜欢……” “所以你就花我的钱讨她的喜欢,行,那山头就算了,你给她在北边买牧场呢?在苏州买盐场呢?在……你干嘛!呸呸!” 梁茗甩开陆横伸过来的爪子,啐了两口又抹抹嘴,冷笑道:“干嘛啊这是,还不好意思了呀?” 陆横老脸一红,把自己摔进椅子里:“我没辙了,反正你要打要骂,我不跑了还不成吗?” 梁茗瞪他半天,最后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罢,这回花了多少钱?” 陆横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三,万。” 梁茗揉了揉眉心:“知道了,随我来吧。” “老大。” “嗯?” “要不我去跟凤丫头说,把那些退了吧?” 梁茗丢给他一个白眼,想了想,还是拉着他坐到桌前:“老三,我今儿是不该骂你打你。只是有些事,你心里得有数。如今东林党那边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咱们身上,便是督主盛宠不倦,也抵不过众口铄金。你们这么花钱,那不是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吗?” 陆横皱眉:“可之前,也没事啊。” 梁茗摇摇头:“如今要是和之前一样,我也不至于跟你急。算了,这回我先给你两万,你拿去先把账结了,其他的容后再说。” “可……” 梁茗拍了拍他的胳膊,制止道:“凤丫头老大不小了,就当给她置办嫁妆也是正理,这些东西旁人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的。只往后,再不能这么任性了。我回头也要跟督主说,叫他管管凤丫头。” 嫁妆! 陆横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呆愣在当场,眼前的景物渐次地模糊起来,只耳朵里一阵阵地轰鸣,搅得他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