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暮雪在出嫁途中与他人暗通款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随行宫人中不乏与各方势力有千丝万缕联系之人，自是通过各自的渠道将消息传回皇城。这长公主的仪仗队还未走拢皇城大门，景暮雪的风流韵事倒先成了各大家族茶余饭后的谈资，颇被众人津津乐道。

方恒之自是不会以景暮雪被退亲为由，寻了个途中急病的说法，光明正大的一路送回宫中。其实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若是众人的手指真能够得到景暮雪的身上，估摸着此时景暮雪的脊梁骨早被戳成一滩烂泥。

景帝近日面沉如水，这堂堂一国长公主将皇上的面子里子砸了个干干净净。本想交待下去将消息封锁起来，奈何事情闹得太大，哪里堵得住悠悠众口，连些坊间消息灵通的戏楼都隐晦的将墨国长公主的风流韵事编成了戏曲，众人对这种皇室秘闻喜欢得紧，几乎是场场爆满。

景暮雪一回到宫中，皇上直接命人将其与姜皇后一并软禁到储秀宫内，连看都不想看到一眼，心里也是厌恶到了极致，连带着看太子景玄泽也越发的不顺眼起来。那景暮雪被软禁了仍是不老实得很，日日在储秀宫里哭诉自己是遭人诱奸，受人陷害，仿若自己是一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一般。言语之间顺带着还把方恒之拖下了水，说是被方大人所救，又遭了易安然退亲，心灰意冷之际又得了方大人的恣意温存，已是芳心暗许，与方大人有了肌肤之亲。皇上早得了随行宫人暗中禀报，自是对途中之事了如指掌，对景暮雪也愈发的心生不屑，恨不得赐下三尺白绫将这不争气的东西了个干干净净。

言官弹劾的奏折如雪花一般纷杂而至，积压在皇上的案头堆成小山一般。太子景玄泽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在下头，埋着头一声不吭，被唤来一并问话的方恒之也退后一步老老实实跪着，等着承受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皇上静默良久，才慢慢站起身来，沿着御案转到前头，一手抄起一大把奏折，狠狠的砸到景玄泽身上。景玄泽咬着牙受了，将头伏得更低了些。

“你自己拣起来看看。”

皇上声音阴冷，已是气极了的表现。景玄泽略略在地上那些散开的奏折上一扫，多是弹劾长公主不守妇道，自甘下贱，要求严惩的声音。有些顺便还将姜皇后与太子一并拉扯了进来，连着前几次的事件对太子之位提出了质疑。景玄泽收回目光，仍是一言不发。

皇上擦了擦手，寒着脸到：“太子，该如何处置你那好皇妹，你心里有何打算？”

景玄泽无需抬头，也能察觉到皇上目光中的锐利之色，双眸一眯毫不犹豫的开口回到：“儿臣恳求父皇能宽恕雪儿一次，雪儿心思单纯，受人蛊惑而犯下大错，还请父皇念在雪儿尚幼，又一贯乖巧懂事的份上，放雪儿一码罢。”

“放？”皇上话中冷意更盛，垂下眼帘看着景玄泽缓缓开口，“堂堂一国长公主，做出这等违背人伦纲常之事，你让朕如何放？你莫非看不到言官的折子已经堆成了山？你莫非听不见坊间如何耻笑你父皇教养无方？朕与广亲王情同手足，你让朕如何向广亲王交待？如何还有脸面去见他？泽儿，你宽厚有余，却辨不清是非黑白，朕对你实在是失望得很。”

景玄泽一贯清冷的嗓音带上了几分哽咽，匍匐在地上哑声哀哀恳求到：“父皇，儿臣自小看着雪儿长大，哪怕是犯下弥天大错儿臣也割舍不了这血脉亲情。儿臣愿亲自前往青州向广亲王负荆请罪，只求父皇能留雪儿性命。”

皇上一挥袖袍冷声斥到：“你堂堂太子去向亲王负荆请罪？简直可笑之至！”

景玄泽抬起头来，将背脊挺得笔直，双眸一片清明，似下定了决心般紧紧一抿唇，再松了口一字一句坚定无比：“父皇，儿臣自知屡屡犯错，已是不配作一国储君。儿臣愿舍去太子之位，只求保得雪儿平安。”

皇上久久不语，目中的探究之意也慢慢淡了下来。景玄泽垂了眸子，见得皇上的龙靴缓缓退出了自己的视野，最终在御案后坐定了，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在桌面轻轻叩着，沉默的思忖了良久。

景玄泽在心底暗自默数，快数过百时，皇上终是轻声开口，语气较之前也柔和上了许多：“你当真愿意为了你一母同胞的皇妹舍去太子之位？”

景玄泽将头深深埋下，毫不拖泥带水的回了四个字：“儿臣愿意。”

皇上轻轻点了点头，再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