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倾洒在床上,明亮到有些刺眼,空气里弥漫着白檀燃尽的余韵。
郑昭睡得不大安稳,摸了几次没摸到床头的窗帘按钮,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卧室的装潢有些陌生。
这个房间说是整个半岛豪庭最佳观景位也不为过。坐北朝南,面对海城唯一的一座山,远远望去,层峦叠嶂尽收眼底,别有一番开阔气象。
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这是周怜礼的房间。
意识到这点,她猛地睁开眼睛,一点点侧过僵直的身体,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后才松了口气。
郑昭出身名门,见过不少因利益交换而结婚的豪门夫妇、名流伉俪,未必有多少真感情,可像他们这种刚结婚就分房睡的,实在不多见。
她和周怜礼刚结婚时,曾睡在同一张床上半个多月——毕竟新婚燕尔,两个人还保留着几分相敬如宾的体面。
可郑大小姐向来不会迁就别人。
主要体现在极其热爱鼓捣那些价格高昂的护肤仪器,没两三个小时绝不罢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要护理个遍,向来不吝耗费时间精力。
周怜礼跟她却恰好相反。
他虽然工作繁忙,但几乎不怎么熬夜,睡觉前会在阳台上远眺群山放空自己,或者燃上一炷香眼观鼻鼻观心,不习惯被人打扰。
周怜礼喜静,郑昭的护肤仪们偏偏嗡嗡作响。
索性分开睡。
两个人的卧室隔了一整条走廊,距离远到仿佛隔海相望,从这边叫一声,那边都不一定能听见。
郑昭昨天喝得半醉,又吹了许久冷风,隐隐有些头疼。她盯着天花板那盏造型复杂的琉璃灯,绞尽脑汁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怜礼的床上。
她对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自己醉醺醺的,深更半夜在大门口痛骂周怜礼,又因为实在太冷,演戏骗他给自己开门,还嘲笑他是个傻瓜。
还有呢?
她慢慢将记忆拼凑起来。
好像还撒娇叫了周怜礼老公,说人家是她宝贝亲爱的,还扯谎自己怀胎好几个月。
回忆起这些,郑昭心里久违地浮现出了一丝羞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阳台栏杆上。
救命啊,她怎么会跟周怜礼撒娇?
自从他们结婚到现在,别说睡在一起,除了一开始她为着合同约定,捏着鼻子叫了几声“怜礼”以外,剩下大部分时间都在剧组,跟他实在谈不上亲密。
后面她还干了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郑昭泄愤似的抱着枕头滚来滚去,无声地捶了几下床。
半夜在门口发疯大骂周怜礼,戏精附体演了一出大戏,还对着周怜礼一通撒娇,哪一件事换作平常的她都难以想象。
更何况她还憋了一肚子火没找周怜礼算账。
找谁不好,偏和那个姚薇薇走那么近,这不是打她的脸么?虽然当初合同约定了只要不越界,双方都不会干涉彼此的自由,可如果是姚薇薇,她还真咽不下这口气。
郑昭心里乱糟糟的,决定去泡澡冲冲晦气。
她和周怜礼分开睡,卫生间自然也是分开的,当初她还特意把一个大房间改成浴室,又按自己的喜好重新装修了一番。
想到这里,郑昭赤着双足下了床,身上松松垮垮穿着刺绣吊带睡裙,露出一截莹润纤细的腿。她走到浴室门口刚推开门,尖叫声便顿时响彻别墅,引得张妈急匆匆上楼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张妈,我的浴缸呢?”
郑昭看到自己最宝贝的浴缸不见了,顿时花容失色,本就雪白的一张脸在乌黑润泽的长发衬托下更白了几分。
“……”
张妈不敢说是周怜礼叫人把浴缸丢出去的,又不想搞僵他们夫妻二人本就不大和谐的关系,只好先扯了个谎。
“就摆在后院呢。”张妈偷偷凑到郑昭跟前,小声说道,“先生怕你好久不回来,浴缸落了灰,特地叫人洗洗放外边晒晒。”
真的假的?
这人八百年都不关心她一次,竟然这么好心叫人帮她晒浴缸?
郑昭盯着空空如也的浴室,愣了几秒。
张妈应该不会骗她,可能是周怜礼突然良心发现,决定关怀一下辛辛苦苦拍戏的“妻子”。
“好吧,那我去他的浴室洗澡。”
她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转身去了另一侧的浴室,柔软微卷的发丝在空气中画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另外一间浴室的面积也不小,黑色大理石墙面折射出低调的奢华。郑昭伸了个懒腰,轻车熟路走了进去。
里面的淋浴声戛然而止。
周怜礼听到有人进来,侧过身子朝门口望去,蒸腾的水汽将他的神色氤氲得忽明忽暗。他身材清瘦,却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水珠顺着锁骨一路凝聚而下。
?
郑昭瞪圆了一双杏眼。
不对,周怜礼怎么在这儿?
她完全忽略了“周怜礼在他自己的浴室洗澡”的合理程度,脑子里反而浮现出个不相干的念头。
这人平时看起来还挺瘦的,什么时候偷偷去健身了?
她直勾勾盯着周怜礼,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连吊带从肩膀滑落都没注意。
两个人的眼神隔着水雾交错纠缠,谁也不发一言。
直到浴室里的温度高到快将水汽蒸发殆尽,郑昭的理智才勉强重回大脑。
怎么这么热啊,她心想。
周怜礼见郑昭如同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目光顺着她天鹅般的脖颈下移,在她脸上又加了一把火。
郑昭被盯得微恼,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周怜礼围上浴巾,迈着一双长腿朝她走来。
她呼吸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微微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内心此时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