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久,明惠姑姑就辗转到了南京,看着还是笑蔼蔼的,透着如沐春风之感,似乎只是一次平常的探亲,看看这个南京的亲弟弟,在通政司可还适应,在府廨住的可还舒服。
“您可真是操心,我还能有什么不好的。”骆德昌搀扶着她,细声细语的,再加上明惠姑姑长他好几岁,居然有种儿子携母的错觉。
“姑母安康。”姮芳朝她福身,注意到明惠姑姑的眼神是轻飘飘过去的,也许是在铜山扫平了一切障碍,只等着最终骆德昌拍板,整个人显得有些匆忙。
院子里一盆盆的植株堆得太满,明惠差点被绊倒:“哟,二弟还有这闲情雅致。”
“不是我,是芳姐儿种的,过一阵秋菊也该开了,正好秋风倾菊酒,把盏言欢。”
明惠却说,“入秋阴气始下,寒侵肺腑,得开始调补神气了,酒还是少饮,我给你带了些地黄、山茱萸,和汤送服,大补。”
“这些芳姐儿都有预备,上回还弄了一副牛膝丹参来,给我温酒日服,原先膝盖发麻的毛病是好了些。”
“芳姐儿真是伶俐,冷暖没得人照应,还得自个照应自个。”明惠的话句句戳在心窝子上,却又很快露出慈爱,将姮芳的衣衫整了整,“天一凉就别吃些个生菜冷瓜的,小心泻痢。”
“是,难为姑母指点。”香蒲总觉得二人有点假枪弄棒的意思,只是没有明着来。
“二爷的官职丢了,姑奶奶是最伤心的,想当初要不是姑奶奶,二爷还在铜山赋闲呢。”
“所以说啊,这个职位本就不该是他的。”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香蒲愕然道,“小姐,你可别犯拧。老爷再如何不是,也是你一辈子的依靠,只有他加官进爵,你以后才能嫁个高门。”
“那可真是说不准的事……”
明惠到底和骆德昌说了什么,外人恐怕都猜不到,纵使二弟弄砸了差事,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包容理解:“吾弟怀蹇谔之风,直言敢谏,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责怪于你。”
“他们都说我魔怔了,可我就是不信这个邪……可谁料……”骆德昌长久以来的憋屈一下子找到了倾斜的出口,呜呜咽咽如孩子一般。
他也是个堂堂的两榜进士,明明可以有远大的前程,却被岳父大人一顿毒打给毁了,此后的日子都在若有若无的讥嘲下,感受着不受重用的煎熬。
这男儿泪一旦开了闸,就哗啦啦的止不住。
“姐姐都懂的。”骆明惠等他哭够了,又语气一转,“可你不该听胡善才那厮的浑话,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小人。”
“我也错估了局势,总以为那些御史会站出来帮腔。”
明慧拉着弟弟的手,温声道,“你以为这些道御史都是什么正派人,还不是屈服于杨党淫威,只知阿谀奉承,枉费了御史的风骨。”
骆德昌不住点头,还是家姐理解他的心声,而不是一味责怪他愚蠢,“其实浙江按察使对你很是赏识,直夸这样上进的后辈不多了。”
“浙江按察使……他如何识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