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内,主仆之间这等举动,并非特例,但对于陆昭漪这般二十一岁的女子,仍待字闺中不肯出嫁,而刚才举动一旦被传扬出去,又会是免不了的恶意揣测。
她赶忙挣脱出影雪的手掌,从床上爬起,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衣裙,回头就暗示影雪,将那愣在原地的女婢稳下来。
“你有什么事要说?”她板着脸,沉声问道。
“这个……”女婢支吾地看了影雪一眼。
此刻,影雪已跨至门前,断了她要逃跑的路线。
“说!”陆昭漪见她仍发愣,便严厉轻吼。
女婢犹豫了一下,这才壮着胆子,开口说道:“是……仲老爷!”她从怀中连忙掏出信件,“奴婢是给仲老爷传信的。”
“二兄?”
数个月前,陆承仁新添子嗣,在新妇楼婉清刚出月子的时候,便让陆家人接回侯府。
而后,陆承仁一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躲在内宅之内,照顾着新妇楼婉清和未满周岁的二少爷。
她将信展开,匆匆看了一眼,便将信放在烛台内,转眼间化为灰烬。
待片许稍显安静,陆昭漪也不抬头,盯着烛火,“有些事,该藏在肚子里的,就千万别在外面胡乱宣扬。若今后让我听到半点风声……”
言止,眸子一番,她冷冽地盯了那女婢,令人不禁浑身发寒,“……届时,我定会找你!”
“七娘子!”那女婢立马跪下磕头,“奴婢谨遵七娘之意。”
“回去!告诉我二兄,我自会找他的……”
陆昭漪挥了挥手,不愿与她废话,“出去!”
“是!奴婢这就告辞了!”
影雪转身,开了房门,将那女婢送出东院,直到看着人远去,这才返身回来。
“七娘,陆主簿为何忽然给你写信?”她一回来,便疑惑地问着。
“伏康刚出生不足五个月,侯府上下也对二兄表现冷漠,必然对他的新妇与孩儿心存芥蒂。”陆昭漪缓缓地说道,“二兄也是因为这件事,才给我写了信。”
闻言,影雪皱眉。
“这般,陆主簿仍是备受侯府的压制,那他找你,是所图为何?”
一听,她垂下了眼帘。
“二兄求我,让我与身为尚书令的大兄说一说,将他外调至地方州郡任职,不愿再待在洛京了。”
作为庶
子,陆承仁在陆家的存在感最低,处处受限,若非去年,陆昭漪将他们收留在洛京永安里的宅邸,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或许这对夫妇,恐怕难以挺过伏康出生的那日。
当初,他们在永安里,有影卫与左沁堂的人照应着,此后又返回陆家,只怕这几个月,他们的日子更难了。
这个道理,陆昭漪知道,影雪却大为不解。
“可是这样一来,便失去了依仗,如何能保护好新妇与二少爷?难道侯府上下,就真的这般无情?”
“不,你错了!”陆昭漪摇了摇头,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当年,我可是陆家嫡女,都遭到全府上下的逼迫,何况我二兄这个庶子?”
“这……”
影雪张了张口,却无法反驳。
“二兄既然提及此事,说明他已做好了打算。他在洛京一直不得重用,受牵制于陆家,若能下放至州郡,或许能做出一番作为。”陆昭漪的目光中流露着希冀。
听到这里,影雪想了想,也觉得此事有理,但又不禁忧虑道,“这件事,我们影卫营能不能帮得上?”
“暂且不急,等此事尘埃落定,咱们再商量吧!”陆昭漪叹了口气。
将此事先抛开不谈,陆家上下,仍将经受一次重创,那便是陆家太公油尽灯枯,或临近生命的尽头。
在之后的数日里,整个陆府上下,皆笼罩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氛围,所有的人,都忙碌不堪。
陆承德的病情,每况愈下,陆昭漪用了许多医方,都无法遏制住。
似乎是从一开始,他们便抱有侥幸,认为只要将太公体内的毒逼出,就能救下他的性命。但谁料到,太公身体越发衰弱,想要治愈,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在这些日子里,陆昭漪不敢踏出侯府的院门半步,甚至是见外面的丫鬟婆子,都要绕道而行,生怕会惹来闲言碎语。
而侯府之外,夏裴的武禁卫,连续十几日守在外面,府内任何风声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在乎,陆昭漪是不是安然待在府中。
转眼间,已然来到正月的最后一日。
这天傍晚,夜幕降临之后,陆昭漪从西院回到雨棠苑,便见院内所有的灯笼都已经被灭掉,最终只留下卧房门外那一排蜡烛。
她站在门廊底下,等了许久,也不见影雪走出房间,忍不住蹙紧眉梢。
“影雪……”陆昭漪朝着的房间唤了一声。
但回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寂静,仿佛屋里根本就没有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