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京兆郡,长安城以北,渭河南岸。
数万大军刚刚渡完河,再度收拢队形,往长安城的方向而去。
大军当中,一身穿着赤黄相间戎装的夏裴,骑马位于队列的最前端,身后的,是大渊朝最能征善战的十二位将军,其中半数,皆是夏氏宗亲。
但见,夏裴身材高挑匀称,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发,双目炯炯有神,那副英俊的脸庞之上露出几分疲倦的模样来。
他的年纪还未过三十多岁,但在这群虎狼之师里,却一位特殊般的存在,浑身的气质看,一如王者姿态,神色平静如水,又给人一种极为安全的感觉。
这不像是个有戾气的帝王,该有的样子,反而却有着贤明君主之态。
“岳将军……”
他忽然开口,喊了声自己身后的一位将军。
此人便是征东将军岳离。
若是陆昭漪在此,定然能认出来,她第一次朝堂议事时,这位将军曾在退朝时之后,明确支持她的其中一位。
此刻,听到夏裴的呼喊,他立刻骑马赶到夏裴身边,拱了拱手,“陛下唤臣,有何事吩咐?”
夏裴顿了顿,思绪一番,“你说,朕送去上洛的礼物,她……收到了没有?”
“哈哈哈……”岳离一听,当即笑出声来,他看着夏裴的眼神,竟有种长辈看晚辈时,那欣慰的样子。
“陛下,臣怎么知道陆娘子有没有收到,看着上洛也不远,陛下不如亲自去问问?”
“你……”夏裴忽然脸色微红,被他的话差点噎住,调整好后,继续说,“朕打算让你去,正好,岳将军是上洛人,刚好有机会回家瞧瞧……”
岳离老脸一拉,随即笑的更欢了,“陛下这借口,实在太不像了吧?谁都晓得,臣家人都搬到了洛京,上洛哪儿还有亲人?”
听此,夏裴语噎。而岳离也瞧出了他的心思,当即拍了拍皇帝的肩膀,直言不讳,“既然陛下如此思念着陆娘子,干脆下诏,让她来见陛下呗,反正关中王氏、韦氏余孽已构不成威胁,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再说了,陛下,关中残局,还需要由陆娘子这位智囊来料理,不是吗?”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而夏裴的眼神也忽然亮了,转而回头,冲大军中大喊,“邱渠子在何处,过来……”
果然,人群之中,邱渠子抱着一大堆物件,跳着举手回应。
“陛下,陛下,臣在这里。”
说话间,他抱着东西一路小跑过来。
“待会儿进城,给朕拟个旨,送到上洛。内容嘛,你润色下,别让陆七娘看出点什么。”
此话一出,邱渠子双眼不断转动,仅仅思绪了半刻,当下便心领神会。
“明白的。陛下,臣就写,关中士族已不构成对朝廷的威胁,但事后,雍州八郡今后如何治理,陛下需陆七娘来提议,命她火速回长安!”
“行!可以!”夏裴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与此同时,上洛县。
这座宁静祥和的县城之中,因陆昭漪的回归而再次变得喧嚣起来。
县衙之内,韦蒙坐在值房,双腿架在桌案上,显得极为懒散。
“这上洛县,实在太安静了,连个小偷小窃之事都没有,实在无聊啊。”
韦蒙伸了伸懒腰,口中还在不断地埋怨着。
“如此,难道不好吗?若全天下都像上洛这般,岁月安宁,百姓修养生息,岂不是我等终生所愿?”
声音从门外传入,落入韦蒙耳中,是那般美妙柔和,浑然间,他有些微愣。
直到看清眼前之人,脸色大为变幻,恨不得立马就从坐席间站起来。
“陆,陆娘子,你,你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吩咐一声,好让我等去迎接啊……”
显然,这话说的好没底气,惹得曲芷芸掩嘴偷笑。
她笑吟吟的看着韦蒙,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之意:“我走的这些日子,没少偷懒吧?”
“哪,哪能啊?陆娘子,您回来,难道没瞧见街上巡逻的弟兄们?”
陆昭漪含笑间,点头,“嗯,瞧见了。”
话落,韦蒙便松了口气,可她的下一局话,内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我见到,一位老妇腿脚不便,想要去集市,可你的人,扶着老妇,硬生生把她送回了家。”
“……”
“还有,东街的老汉,明明要挑水回家,可你的人,以为老汉要寻短见,不顾他的请求,硬拖着他,上了岸,还将他挑水的桶弄丢。”
“以下种种,我不便继续说了。你就是这样管理城内秩序的?”
韦蒙闻言,额角冷汗涔涔而下,低下头暗暗羞愧难当。
不过,陆昭漪也不曾怪他,缓了一会儿,给他一点时间思考,才轻笑一声,“当官,可不比打仗,为官者,要体恤百姓,懂百姓之所急,要明辨是非黑白,匡扶正义。向你这般没事找事的,以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
话说到这里,韦蒙忽然想通了,也听懂了她这是在提点自己,当下便冲她跪下,“陆娘子宅心仁厚,实乃罕见,能为陆娘子做事,是韦某的荣幸……”
“好了。奉承的话不比说了,你先去管好你的那些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