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重重叠叠,胡乱排序,像是都藏了一只恶魔,张大着黑黝黝的口,后边一只缩小版的化身速度愈发快了,在接近,很慢地接近。
路上看不见清的荆棘掩藏在枯叶黑夜里,着实不习惯的两人快没了气力,足上流血在蚕食着脑中精神,意识在模糊。
黑影不时捡起沾有血迹的杂物,黑长的舌头吐出,舔上几下,那滋味,鲜美。
起先在黑衬衫的年轻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威胁的气息,同样也有一股自己没法抵御的香气,饥肠辘辘,好想一口吞下啊!
跟着他们跑了很久了,压不下的欲望要将它吞没,连带着忌惮都给抛在了脑后。
加速,然后一口咬断他们的脖子!
咕噜咕噜,怨念也饿得闹起了肚子。
李淳熙熟悉这里的地形,小时候常来这边玩,现在快要接近丛林里边了,障碍渐渐多了起来。
“道长,前边有个凹陷,外边许多杂草灌木,就在拐角处,你们躲在里边藏好,等脏东西一过去,立刻往身上涂抹青草汁液。”
道公拉扯着景楼,力不从心,“那你怎么办?”
说完,心里边就有了答案。
现在师徒两人就是一块黏人的累赘。
李淳熙的眼睛很亮,在黑夜里仿佛也会发光,道公知道这是错觉,还是心慌低下了头。
“没事,我对这里熟,应该可以甩开。”
说到底,李淳熙怀有一丝愧疚。
要不是他起意,将那枚满是怨念的古钱丢尽古井,或许这师徒五人仍是每天过着插科打诨的平常日子。
最让他烦心的,是那枚古钱的怨念来自哪里。
李淳熙不愿意想,但是脑子不愿意听他的。
虽然很大可能都是对李晴希的厌恶,但是也谁敢没说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小孩或许会这样想,李淳熙不会。
老早就将自己丢给老人的爸妈算不算是其一?可能,里边的感情很难说得清楚,毕竟这没让奶奶过上几天好日子。
有没有可能是自己?上学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多了五六倍不止,尤其是读大学后,在家里也很少体贴她,谁说的准。
……
不过,记忆里的奶奶不是这番模样,这就很够了。
想到这,也不难受了。
拐角处,山坡忽然变得陡峭,过了几年,和当初的差别不大。
三人闪身过去,后边的怨念鬼怪见不到人,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李淳熙一把将人推进凹陷处,草草掩盖好了之后,挑了个方向,跑得比先前更快了。
道公死死掩住景楼口鼻,屏住呼吸,反而压不住心跳,在他听来,擂鼓一般作响。
苍白的脸色挂上了连串的汗珠!
嗬~嗬·~
黑影怨念贴身而过,两者差了不足半米,躲在杂草灌木后的两人忘了呼吸。
黑影怨念脚步顿了一愣神的功夫,似迟疑,嗬出的怨气把附近的植被弄得枯萎,不少搭在两人头顶,烂叶子罩住了两人眼睛……不敢动,后边全是汗水,渗出了衣衫。
黑影怨念走了,追着李淳熙的痕迹而去,景楼瘫软,道公不敢耽搁,寻些新鲜汁液涂抹,拉着徒弟往回赶,打算半途再换个方向逃出生天。
心里说了声谢谢,也说了声对不起。
黑影着急,痕迹渐渐模糊,要不是香气已然浓郁,都有些不放心,以为跟丢了。
黑黝黝的丛林格外令人心驰神往,不过今日少了虫鸣,少了蛙叫,格外的静谧。
一道黑影追逐,一个青年逃命。
李淳熙借着熟悉地形,甩开了一段距离,可是这不会长久,应为很快就要走进丛林深处,那里,他从没进去过。
可以留下了一些模糊痕迹,免得黑影怨念追丢了自己,现在则是有多快跑多快,全然不顾磕碰刺刮,很狼狈。
估摸着又拉开一段距离后,李淳熙跳了块空阔的地方,在黑夜里待久了,勉强适应了环境。
并拢双脚,膝盖微屈,交叉抱肩……学着张云祥发过来的那种所谓的站桩姿势。
脑海里本就有了异常的气流仿佛有了引导,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黑边追赶的黑影怨念在接近——这个念头在回旋,挥之不去。
悉悉索索,枝叶被碰触。
李淳熙一个激灵,一双眸子露出紫亮光彩。
一头小鹿受惊,呦呦叫唤,在丛林里串得飞快。
“靠!”
李淳熙爆了句粗口,转身消失在藤蔓枝叶中。
黑影怨念寻着声响,急切追了过来,一巴掌拍碎了惊慌失措的小鹿,提着,不时咬上几口,连毛带骨,都给吞了个干净,月光自密林缝隙散落,照在了黑气缭绕的口齿上,上边挂着生肉血迹……
李淳熙的背影被看见,快步追了上去。
……
张云祥驾驶绿竹筏,风驰电挚,比之音速也不多让,悠然躺在上边,数着天上星星。
“一个光亮脑袋,一个李淳熙,一个赵雅歌,一个李淳熙,一个光亮脑袋,一个赵雅歌,一个李淳熙……不行啊,眼花了,多数了一个李淳熙,好像对小光头挺不偏心的,哈哈,不行啊。”
……
李家村李图讯家。
这个钟点,一家五口都已经睡下。
李图讯有些口渴,起身摸去厨房,打开了客厅的灯。
眯了眯眼睛,经过三兄弟的房间,从门缝里露出了些许光亮,有些生气。
“阿光,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语气越到后边越重,里边传来尼龙棉布的摩擦,床板被压得吱呀作响,李巡礼吐了吐小舌头,才十岁的他心安理得让老大背了黑锅,恋恋不舍的关掉李巡光的手机。
谁叫咱是家里最小的呢,活该被疼啊!
李图讯有些无奈,在厨房大口喝了半壶凉水才舒服了些。
“嗯?”
屋外传来声音,家里的大黄使劲吠了几声就没了声息,怎么回事?
听说隔壁村老是遭偷狗贼光顾,顿时暴脾气上来,没喊醒家里人,一个妇道人家,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都不顶用不说,还可能拖累人。
抄了一把长柄的镰刀,一步步走得小心,没露出声响。
农村里的门都没锁,虚掩而已,轻轻推开了大门。
果然,顺着月色,一道黑伏在狗舍,低着头,好像在解狗链的带子,这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