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遂禾姐弟俩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同一教学楼,同一时间,在漫长的考试中抓耳挠腮。
而幼儿园中,小朋友们一个个排着队给老师背诗,背得格外好的岁岁当场就拿到了李老师奖励的小红花,贴在额头上像个喜庆的年画娃娃,一整天摇头晃脑地跟着老师咿咿呀呀地唱歌。
上午考试,下午改卷,放学前学生们就拿到了刚交上去不久的考卷,盛遂禾姐弟俩颤颤巍巍地接过试卷,然后背着书包,一路战战兢兢地回到了家。
爹娘和大哥大姐都在家,如同四尊大佛坐在客厅里,各据一方,而站在中间的未成年的三个小孩如同被审判的犯人,无死角地展露在一家人前。
岁岁这小家伙获得罢免,他脑门贴红花,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早把他考试的好成绩抖落出来了,一回家又扑到大人面前黏糊糊地炫耀,哄得爹娘和大哥大姐都很开心。
不过,现在很开心,等会儿就不一定了……
盛遂禾站在原地,看着四个大人此时和煦的笑容,提前在心里为自己默默插了柱香。
期待……不要动手。
十分钟后,安静的盛家客厅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彻天的骂声和痛呼声,吓得他们屋顶的云朵都要躲到别处去歇一歇。
盛遂禾内心苦笑,期待……落空了。
四个大人中唯一识字比较全的就是盛遂行,他学习能力强,虽然没上过几年学,但在军队摸索几年,对比着日常的念法和字的形状,慢慢也就学会了。
先呈上卷子的是盛遂林,他知道早死晚死都得死,因此在沉默中替二姐先负重前行了。
“几分啊?”何秀英笑着问,她怀里还抱着岁岁,刚刚被小家伙的可可爱爱而逗起的笑意还没落下,这会儿心情不错。
一年级只有两门课,一门数学,一门语文。
盛遂行错开卷子都看了一眼,看完就忽的气笑了。
两门都是三十分,加起来才够一门的及格线。
这分数可真是少得可怜!
“六十。”盛遂行冷声道。
“六十,那还行吧。”毕竟孩子刚上学不久,能考个及格分也不错,还有进步空间。
何秀英还想着鼓励鼓励儿子,结果就看见大儿子冷着张脸,挥手递来两张卷子,“算术三十,语文三十,加起来六十!”
加起来才六十?!
何秀英懵了,还有些不相信,但拿过试卷一看,那上面红彤彤的数字可不就是三十。
盛忠远跟盛遂香也皱着眉拿卷子过去看,他们看不太懂上面的题,但那分数却是明晃晃的。
他们村里开扫盲班,还有以前村里还开小学时,只有班上成天睡大觉的才会得这个分数!
遂林这上学是上了个啥?
看见大人们盛怒的表情,盛遂林不语,而是拿过扫帚递到娘的手里。
娘打人比较轻。
念在盛遂林认错态度良好,且他没有上过学的基础上,何秀英虽然生气,但还能忍,并没动手教训他,只是叫他下回一定要好好学,不求第一第二,但求个及格分。
好歹证明她家孩子是正常水平,不是小傻子啊。
看见弟弟没挨打,盛遂禾心里冒出侥幸,说不定爹娘今天心情好,不会动手。
于是盛遂禾也果断地交出了试卷,被大哥伸手接过。
县城里的学校从没听说过英语这门学科,但京都的一些重点小学都开了这门课,三年级才开始学。
盛遂禾边偷看大哥的脸色,边解释道:“我们班英语没有考得好的,大家都不会,我感觉老师的发音都不是很标……”
话没说完,四个大人齐齐冷眼看她,这年代的老师很受尊重,是家长的心目中的蜡烛,飞蛾与园丁,可不是她一个小学生可以随意置喙的。
感受到那锐利的视线,盛遂禾嘟囔着闭上了嘴,惹不起惹不起。
盛遂行先看了看分数,语文五十五分,比上次进步五分,数学三十九分,英语三十六分,合计一百三十分。
气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英语没学过,跳级数学还没熟悉起来也就罢了,但语文是怎么只考了五十五分的?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只要认识字,就不至于做不出来题,盛遂行翻到了试卷背面,一看,光作文就占了四十分,简直是摆明了说会写字就给分。
盛遂禾觉得大哥脸色不对,弱弱地说道:“我进步了……”
虽然还是不及格,但五分也是分。
盛遂行却冷哼一声,眼皮抬也不抬,扫视着卷子,想看看这五十五分是怎么答出来的。
试卷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盛遂禾三个字,中间的“遂”字笔画多,写得跟快要分家了似的,盛遂行懒得骂了,掠过那难看的署名往下看。
第一题,汉字注音和给拼音注汉字。
允许,她给注成了run xu,鲜艳,注成了现眼包的现眼,还有一些错别字多得数不胜数……
光是第一大题,盛遂禾就错了一半儿,下一道考近义词反义词的更是气得人拳头都攥起来了。
温暖的反义词,盛遂禾填了冻人,打扮的近义词填了臭美,古老的近义词则是老古董,看得出二妹在这一题上犯难,因为这还不是第一答案,被涂掉的地方隐约能看见她还写了老不死。
盛遂行攥着试卷庆幸二妹还有点脑子,没真写上去,不然他怕爹娘被老师叫去学校挨训!
还有更离谱的,盛遂禾把绚丽多彩的近义词干脆写成了多彩绚丽。
盛遂行闭了闭眼,被气得不想说话。
她以为把四字词语倒个个儿就是新词了吗?
盛遂行不抱希望地朝下看,心里已经麻木了,诸如鸦雀无声的反义词是鸡狗鼎沸,糊里糊涂的反义词是聪里聪明等已经无法让他有任何情绪波动。
除了无语,还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