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从床边的日历撕下一页。
看起来今天是七月十四日。
向窗外看去,雨滴正缓缓滑落,对于夏天来说算是不错的天气。
昨晚应该是鹤扬值晚班。
距离路德说下一阶段的开始已经过了三天,但我没发现任何不同。
今天白天该我坐前台。
我去前台先用悬浮魔法把熟睡的鹤扬送回她自己屋里(叫肯定是叫不醒的),然后准备打开店门。
奇怪,今天的阳光一点也没透过门缝照进来呢。
啊,对了,今天下雨嘛,瞧我这记性。我自嘲地笑了笑,推开了旅店的门。
我是不是没睡醒?
这是我推开门后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眼前是一个大的,双层的大铁箱子,摞在一起有两米多高。我看到的似乎是侧面,下面的铁箱长度得有十米,高度能有一米五,上面的箱子摞在下面箱子正当中,能有四五米长,高度比下面的箱子矮上那么一点。上面的箱子前面还伸出一根管子,很短,不知道干嘛用的;下面的箱子侧面挖掉了一块,腾出空间安装了层次交错的一排轮子,轮子整个还用一个首尾相连的金属带子给兜了起来。
这东西好像在哪见过。
对了,是小说!是那本叫《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小说!里面作者写了一种兵器,叫坦克,就差不多长这个样子,下面是车体,上面是炮塔。
我摸了摸,混着雨水的冰冷的金属手感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那么我该怎么办?这个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的?它的主人是谁?这玩意能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战斗吗?还是说这只是爱好者做的一个壳子?难道说它的主人已经在鹤扬值夜班时进旅店休息了,这玩意太大只好放在这里吗?
我要不要叫醒路德他们?如果我说因为这东西和小说中的武器长得像就觉得有威胁,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炮塔顶上打开了一个盖子,一个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一位拥有漂亮金发的小姐,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她粘在脸上的头发和眼角的黑眼圈让人很容易看出她在连夜赶路。不过即使这样,即使是扒在这个钢铁怪物上面,我也能感觉到一股高贵的气质。
她看到楞着的我,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请问,咳......咳,路德.路克是住在这里吧?”
“你是他的......”
“未婚妻。”
“啊啊,失礼了,我叫鹏博,初次见面。”
路德的未婚妻,肯定也是贵族吧?那我刚才盯着人家看可太失礼了。
“初次见面,我叫普诺莉。你能帮忙把后院的门打开吗?我昨晚去看发现是锁着的。”
“当然,我这就去。”
我拿到钥匙跑到后院,发现坦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嗯......这坦克好像比门还宽啊,她要怎么进来?
我打开门后,坦克缓缓开动,右侧的那个包裹轮子的金属带子——对了,好像叫履带,直接撞到墙上,把坦克右侧翘了起来,斜着开了进来。
原来后门墙上的一条黑色印记是这么来的,另外,这墙可真结实啊。
她从里面爬出来,我连忙递上去一把伞。
“谢谢。”
她接过雨伞,熟练地从炮塔跳到车体,再从车体跳到地上。
啊,该死,我应该等她跳下来再给她雨伞的。
“要我告诉路德您来了吗?”
“不必了,我自己去吧,他还住以前的房间吗?”
“如果您说的是右手边第一间,那么是的。”
既然不用我帮忙,那我自然就回到了前台。
我今年二十二,路德比我大上三岁,那他就是二十五,确实是该结婚的年纪了。
我的大学同学里有贵族,比如高瑞生,他刚一成年就结婚了。
听说还有不成年就结婚的贵族和结婚多次的贵族,和他们比起来,路德还真是克制。
说起来,路德所谓的下一阶段不会和坦克有关吧?
那可太好了,这东西一看就很好玩,不过他也说过我们不会喜欢,是说学开坦克很麻烦很累吗?
到了中午吃饭时,路德拿着五本书到桌边坐下,对我们说:“新人们,下一阶段开始了。我已经给你们找到了合适的老师,是我的未婚妻普诺莉小姐,是帝国理工大学的毕业生,希望你们可以跟着她好好学习,尽快达到可以深入森林的水平。”
等等,老师?地理大学毕业?她能教我们什么?
文王他们和我一样惊讶,李成他们则一脸稀松平常的样子。
“这是你们的书。”
路德把五本书递给我们,没有封皮,是纯手写,然后在边缘打洞用绳子捆在一起形成的书。
“这是她自己写的?”
鹤扬翻着书问。
“是的。”
“吃完饭再看吧,鹤扬。”
“接下来每天晚上你们都要跟普诺莉学习,学什么听她的安排,这本书只是一个参考。总之,要让普诺莉觉得你们掌握了才行。”
路德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地理大学的学生写的魔法教科书。如果只听我这样介绍,恐怕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不过看路德他们的表情,这本书应该大有奥妙。
于是我把这本书带到了前台研究。
第一章讲的是发音。她写了很多字符,就像是拼音一样,合起来能拼出一个音节。
“hie?”我试着读了一下其中一个音节。
我不记得有什么字读‘hie’这个音。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大部分的音节都找不到对应的字。
这些拼不出字的音节有什么用呢?我抱着疑问向后翻去。
随手翻到一章,写的是她总结出的规律:
比如火类法术咒语中几乎都有fi,aer的音节,水类法术咒语中则很多都有va的发音,因此她猜测如果把咒语看成一种语言,那fi,aer就指的是火,va指的就是水。
把咒语当成一种新的语言,这种方法十分新鲜。吟唱教学一直以来都是以我们现在的语言为基础,再将其和各种变调,变音,连读等多种附加方式融合在一起,最后才能做出正确的吟唱来。
最要命的是,法术越复杂,吟唱也越长,用到的特殊读法也越多,想背下来自然也越难。我曾经看过文王的法术笔记,一个五环法术的吟唱长度有一百多个字,还标记了各种特殊符号,别说念出来,就是看一遍都头疼。
也正是这个原因,无吟唱施法课特别受欢迎,不过能不能学会,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我试验了自己还记得的几个法术,似乎确实用这种读法更简单。选修了无咏唱施法课后,我就很少用咒语了,如果用我还记得的火系咒语来比对书上这句话,好像确实是这样。
话说回来,文王不会无咏唱施法,他是怎么记住那么多咒语的?果然说话少的人脑子里东西就多吗?
还有一章讲的是同一个效果的法术可以用多种咒语来实现。用了火球术的例子,写出了两种不同的咒语,都是用第一章她发明的音节来拼出的句子。
把两个咒语都念一遍,确实都可以用,我特意检查了一遍,两个句子中确实都有fi,aer两个音节,不止如此,还都有baer的音节,我猜这也许是“球”的意思?往前翻了翻,还真是。
书中还特别注明心灵法术的咒语都是用人类的语言写成的,所以无需翻译。
这样看来也不太难嘛。
后面还记载了一些她自己创造的法术,都比较简单,可以归类为生活中的小技巧。
没想到贵族小姐还会研究这些小事情啊。
中间来了几位顾客,我都简单地为他们分好房间,接着埋头研究这本书。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本书确实是一本很好的教科书。如果这种东西真的是地理大学毕业生写出来的,那魔法学院的全体教师都应该去教堂跪下反思一星期。
我听说过魔法部的官员们很反对地理大学研究魔法的流言,我本人也不太赞同地理大学插手魔法的研究,不过我是持着外行不要瞎捣乱的想法,而魔法部似乎是面临教会,法师协会等多方压力才一直排斥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能搞出好用的魔法,那我个人并不反对他们研究魔法。
当然了,多少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而且魔法部和教会的政策好像并没有被严格执行,小时经常听奶奶讲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因为违规研究魔法(在教会里这个罪名叫渎神)而受罚的故事,不过我自己却从没见过。如果参照普诺莉小姐的情况,可能是处于一种只要不搬上台面就一切好说的状态吧。
“你在看那本书吗?”
抬起头,赵毓哲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跟前。
“是啊,怎么了?”
“我看不下去。”
“嗯?写的挺好的呀?你哪看不明白啊?”
“不是!我是说不会魔法的人研究魔法这件事!”
赵毓哲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愤怒。
法师的心情总是相似的,看来他也不喜欢让“科学家”来研究魔法。
我觉得有必要开导他一下,毕竟这书很不错,如果不学习一下肯定会后悔。
“啊,我也不支持他们瞎掺和,不过这本书写的还是挺好的,值得一看。”
他看向我面前翻开的书没说话。
我笑着从桌膛里摸出一块糖递给他。
“行了,那么生气干嘛,她又不会魔法,就算研究,最后也是便宜咱们啊。”
“这是违反教义的。”
“得了吧,你又不信教。”
“我是国教徒。”
我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在开玩笑吧?应该是吧?我们一个屋里住了四年,他是国教教徒我居然不知道?
他一定是在开玩笑。
“切,你是国教徒?那你的《戒训》呢?”
《戒训》,是国教最重要的书籍,每个教徒都必须随身携带,大小和小学时候的语文书差不多。我小学时不愿意入教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嫌带着它太沉。
赵毓哲把手伸进衬衣领,从里面掏出一本《戒训》。
他是怎么把这么沉的书放衬衣里的?
我抓过他衣领往里一看,里面居然有个自己缝上去的兜。
“文王他们知道你是教徒吗?”
“我还没说过,应该不知道吧。”
“我平时没见你去礼拜过啊。”
“你以为我每天早起去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带早饭?”
“因为学校的教堂和食堂在反方向。”
如果他是教徒,那以后对待他可要小心点了,万一因为一些错误的举动破坏了朋友关系那就太不秒了。
不过那是之后要考虑的问题,现在要想怎么让他接受这本书。
“赵毓哲你看这本书,它条理清楚,内容丰富,是难得一见的好书,我感觉比我们大学教科书都要好。”
赵毓哲扭头看着旁边没说话。
“你想想,一个不会魔法的人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书呢?”
“那你的意思呢?”
“我估计啊,这应该是哪个法师的研究结果,她只是稍微总结了一下。就像我们圣骑士背的圣训,虽然是古代大骑士长的言行,但是却是他的弟子整理出来的。”
赵毓哲点了点头。
看来这么说管用,那我就要乘胜追击了。
“她是贵族家庭出身,祖上肯定有魔法师啊,说不定这是她的祖上的研究成果,只是当时没有公布出来罢了。”
“这倒也对。”赵毓哲把糖塞进嘴里。
“你今天下午没活吗?”
“打扫客房,这就去了。”
说完他就朝楼上走去。
他还真好哄啊。我这么想着,目送他上楼。
话又说回来,哄完他之后我自己心里也舒服了不少,再看这本书抵触情绪就比之前少了一些。
我又想到:如果赵毓哲这么讨厌这本书,那子东,文王和鹤扬怎么样呢?还是去看看比较好吧。
我先去找了鹤扬,他正趴在床上看这本书。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是地理大学的人写的,但是很有意思,比学校的书好多了。”
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我又去找文王。他读的比我还快,半个下午的时间就已经读了三分之一了。
“这么快啊。”
“嗯。”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
文王就是这样,平时就不爱说话,看书时候更不愿意搭理人。
再去子东那看看吧。
书在桌子上,人却在睡觉。也是,指望他主动看书确实有点痴人说梦。
到了晚上,我们五人在普诺莉小姐之前进了后院,搬进去了桌椅和黑板,然后对着坦克品头论足。不久,普诺莉小姐也走了进来。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后普诺莉小姐和早晨相比简直是大变样。
现在的她清除了疲惫感,从一位“漂亮金发的小姐”变成了“金发的漂亮小姐”。头发虽然比较短,但不耽误她做出漂亮的造型。举手投足间的体态也十分优雅,再加上地理大学员工的制服和亲切的微笑,让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
如果她当我大一的老师,我绝对能进入一班,就算她什么都不讲,就在讲台上站着,我也能考进去。
偷眼瞧一下赵毓哲,发现他似乎完全不想抱怨地理大学老师教魔法的事情了。
“初次见面,我叫普诺莉,我们接下来开始上课。这节课暂时不用这本书,我要先试一下你们的数学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