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在听雪堂中的汉白玉石墩坐下,闲话家常,呼吸间只觉清芬透骨。我贪看住了雪中垂梅的景致,苑中红艳芬芳的垂梅寂寞地开着,犹如点点胭脂点缀于皑皑白雪之中,在这清寂的午后与新雪相衬,妖娆地绽放勃然的花瓣。
惠嫔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我轻笑道:“惠嫔喜爱梅花?”
“嗯,尤其是白梅。”她沉醉道,“忽然一夜清香发,散做乾坤万里春。”
一个穿着掌事宫女服饰的侍婢侍立在惠嫔身侧,轻轻道:“我家娘娘也真是的,旁人踏雪寻梅,都是寻的红梅,娘娘偏要来看白梅。奴婢倒不信了,白梅隐藏在白雪之中,只看得黑漆漆的枝条,有什么好看的。”
惠嫔认真道:“白雪红梅自然有艳烈清朗之美,,为人赏叹。但白梅隐藏白雪之中,只凭花香逼人与清寒彻骨稍作分别,世间的美,若不细细分辨,轻易得来又有何意味?很多事若不细辨,便只能看到雪压黑枝,自然不觉得美,只有走近细观,不被表象所迷惑,才知真美所在。”
一席话说得语重心长,甚是有理。
我不由得道:“惠嫔这话倒是深得我心。”
惠嫔闻言,淡笑不语,偶尔有积雪从梅花枝桠上坠落至地砖,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愈发显得周围的环境安静得仿佛不在人世。
这时却是瞧见早霜找来,她福了福身,向我道:“小主,太皇太后传您去慈宁宫说话呢。”
我起身向惠嫔道:“今日有幸与惠嫔赏雪,心情甚好,来日我得空定登门看望。”
因是初次见太皇太后,我不由得有些紧张,加上之前听闻她老人家是不怒而威的女流,手心中更是有一层稀薄的汗水。秋语静静地陪侍在身侧,秋语许是感觉到了,便悄悄地握了握我的手,给予我力量。
彼时太皇太后正背对着我,在为一株素心腊梅修剪枝叶,身着明黄色云霞蝙蝠丝绸旗装,外头套着墨绿色金线挑绣密纹的氅衣,头上插戴几枚清雅珠玉。许是念多了佛经的缘故,她老人家有着一股淡淡的出尘之气度,令人见之折服。
我低眉到了离太皇太后不远处站定,屈膝施了一礼:“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慈宁宫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居住,主殿是素心殿,太阳在殿前的芭苴阔叶上流淌下鎏金光泽,隐约透出一股散漫的暖意。
太皇太后并无吩咐我起身的意味,只继续修饰花叶,我亦是不敢啃声,直到半柱香之后方才闻得一声。
“抬起头来。”
我携带着一缕温然的笑意,依言做了,然而太皇太只瞥了我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再无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