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平静,脊背挺得笔直,要不是脚下青石砖寸寸碎裂,无人敢相信两人真的交过了手。
蜉蝣撑起陨石,还嫌弃陨石虚弱无力。
“你是何方大妖化形来戏弄老夫?”牛揽山咬着牙发问。
于得意的领域受挫,他难以接受。
在他的认知里,人族可以凭借精妙的武技,可以依靠锐利的神兵,甚至可以利用那装满阴险诡计的脑子来取胜,却唯独不能以肉身拼赢妖族。
同境界,能在肉身上正面胜过妖魔的,唯有血脉更高的妖。
“骂人真脏,你苏爷是根正苗红的人族,岂是你这种畜生能比的。”
苏唯懒得跟他解释,其实人族也是有炼体武学的,修炼有成者,下海徒手擒龙也非戏言,
更不可能细细告诉他,什么是新道,什么是始轮境肉身的含金量,那超出了老牛的知识面。
苏唯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也是野路子的事实,那点武道启蒙全靠从宁剑秋那里听小课得来。
“不可能,老夫不信,还有两刀,待老夫……”
牛揽山喷着鼻息嘶吼,撤步后退,偃月刀高举过头顶舞成旋风,要蓄势斩出更强的一击。
苏唯收敛思绪,随即挥剑劈向了正在蓄势的白髯老牛。
当着敌人的面蓄大招,什么毛病?
纯阳真罡裹住碎玉,毫不留情的斩向老牛的脖子。
牛揽山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偃月刀还舞在头顶,根本来不及收回去挡。
仓促间他只能尽力一偏头,剑刃像是裁切宣纸一般撕开他的胸膛,
半颗激烈跳动的牛心暴露在空气中。
他放下偃月刀,鼻息快速喷吐,不可置信尖啸:“三刀?”
“谁答应你了?”苏唯露出疑惑。
刚破境,接你一刀试试水,熟悉熟悉,你怎么就当真了?
还好意思教训黑山死板,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问题出在根上。
“荒唐!无耻!老夫今日必斩你!”
尖啸中,牛揽山壮硕的身躯骤然跃起,不是扑向苏唯,反倒是撞破顶角堂天花板,跃至半空。
并非逃跑,而是竟然还有手段。
“辱我欺我,该杀!”
“屠我儿孙,该杀!”
“给我死来!”
牛揽山嘶吼着,浑身黑色气雾大片扩散,他在其中舒展肢体,身躯膨胀下,竟化作一头十丈黄牛!
哞声响彻整个牛角峰,连风和云也停滞不前,
偃月刀悬在他额前,与两只牛角相呼应,
他在空中刨蹄,埋下头来,带着滚滚黑雾撞向地面,像一颗陨石砸下,誓要将苏唯连同整个顶角堂都化作飞灰!
“嘶!”
苏唯瞪大眼,看了看临头撞下的十丈黄牛,又看了看旁边抖如筛糠的几头长毛黑牛。
到底是黄牛出了轨,还是黑牛劈了腿?
这要是亲生的,老牛不能连着他们一起撞死吧?
“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唯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将手放在剑柄上,
这一刻,他的气息忽然尽数收敛了,所有杂念都不再,只有手中剑心中刀。
下一刻,他骤然抬头,拔剑挥刀!
天地间无声无息出现一条白色的线,接着潮声大作,如雷霆万钧,奔流倒卷向天。
十丈黄牛露出疑惑,这入云高峰、青天之上,何处来的江潮声阵阵?
他费解抬头,只看到折断的偃月刀,纷飞四散的黑雾,以及,另一半的自己……
刀芒朝天而去,斩开云与雾,露出背后那一轮皎洁圆月,
明月高悬,
月盘内,白髯老牛,殒!
锵!
苏唯收剑垂眸,
这一刀,蜉蝣斩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