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那一天。那一天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后来他在那个冰冷无情的地方长大,但他却不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在那看似冷峻的外表下,实则却是一颗炽热而温柔的心。
一天天,一年年,他和涟漪、鹊儿相依为命,在那可怕的地狱中活了下来,他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到了她们的身上,都不曾给自己留下半点,以至于落了个孟恨己的称号。
对他而言,涟漪和鹊儿就是他的至亲,他的至爱,是他在这个世上的一切。可现在鹊儿死了,死在了他的怀里,虽然近在咫尺,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笑容,阴阳两界,生死永隔,那是再也不能得见了。
恍恍惚惚,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片鸟鸣声,一大群各式各样的鸟儿,从远处飞了过来,有黄莺,有画眉,有红头山雀,都围绕着鹊儿盘旋打转,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她肩头,还有一只落在了她的发顶。他仿佛又看见鹊儿扬起手中的哨子,红着脸在轻声唤他。
“孟斧哥哥……孟斧哥哥……孟斧哥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用手抚平鹊儿额前的发丝,眼中无限爱怜,他缓缓抱起鹊儿已经渐渐冰冷的身体,赤着胸膛,摇摇晃晃向前走去,口中喃喃低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只是未走多远,他忽然‘哇’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仰面摔倒,他浑似未觉,抱着鹊儿缓缓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痴痴的望着她。
半晌,他似猛醒了过来,仰天狂吼,像是一只垂死的野兽,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断嘶吼着,凄厉之声,似化作一柄长刀,一次次的划破长空,激荡苍穹!狂吼声中,两眶血泪滚滚而落,夕阳漫天,亦化作无尽的血色……
从黄昏到夜晚,再到清晨,孟斧的手上满是血泥,鹊儿已躺在了他亲手挖出的土坑中。
她神色安详,脸上血迹已擦拭干净,如瀑的长发搭在胸前,仿佛睡着了一般。
孟斧脸色苍白,他用刀割下了自己一缕头发,轻轻放在鹊儿的脸前,又将自己的长衫盖在她的身上。良久良久,他缓缓闭上眼睛,忍着巨大的悲痛,将身前的土,混合着他的血,他的泪,一把把的撒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他站起身来,用刀尖在旁边的树干上,深深刻下了鹊儿两个字。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许立真逃走的方向,早已冰冷的血液,似一下又沸腾起来,越来越热,就像是一团火焰在他身体里熊熊燃烧。他望着鹊儿的坟茔,擦干泪水,紧握斜阳刀,大步而去。
数日后他探知消息,罗猎因伤势过重,未到暗影堂便即毙命,逆流得知,愤怒不已,而许立真因畏惧惩处,不敢现身,躲了起来。
十日后,湖州郊外一间酒肆中,乔装打扮的许立真,见到双眼血红的孟斧,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目光如火焰一般,死死的盯着他。
许立真心头剧震,呼吸急促,猛然狂吼一声,拔出长剑,狠狠刺了过去。孟斧也不复往日的平静,大声嘶吼,飞身扑上。
刀光飞舞,化做漫天的黑色闪电;刀风破空,犹如厉鬼在地狱嘶喊。腥风血雨,血肉横飞,痛苦哀嚎,支离破碎,整整一百六十二刀,孟斧将断水惊风的招数从头到尾使了三遍。
许立真早已不成人形,化成一摊肉泥,溅得到处都是,唯一完整的只有头颅。孟斧浑身是血,远处惊恐的观者,不住呕吐,他拎起许立真的发髻,大步而去。
数日后,他又回到了鹊儿的坟前,将许立真的头颅扔在地上,许久,他背靠着树干缓缓坐下,从怀中取出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