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赤瞳进入冷却期，去了外面，只留知月一个人在屋里坐着，摇头叹息，见他醒了，不由得温声道：“你现在是悠悠，还是之前的那个女怨灵？”

“露悠悠”背靠床头，朝她嬉皮笑脸：“她胆子还是那么很小。所以现在这具身体已经被我占据了。”

知月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露悠悠”：“都说了，不记得了。你方才说我是怨灵，你觉得是便是，反正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知月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便给你起一个吧。就叫小咬怎么样？”

“换一个。”

“你不是不介意么？”

“取名字和喜欢不喜欢这个名字是两码事。”

“那好。叫你小羽怎么样？”

“露悠悠”不解道：“为何都有一个‘小’字？”

知月笑道：“我平时就是这么叫的。小瞳、小夜、小云、小青……你不觉得听起来很可爱么？”

“……随你便！”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是在这山上诞生的，那叫你山华怎么样？”

山华揉了揉脖颈，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又要帮我了？”

知月似是沉思了一会儿，道：“首先，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帮你。我帮你，不过就是对你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比较好奇，至于你最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帮你灭掉一座城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能帮到你的，或许是你是谁，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我想，你虽然嘴上说不想知道，但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想知道这些罢。”

沉默了一会儿，山华撇撇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不过，我能力有限，顶多帮你带个路。”

“很好，有自知之明。别人都道我是还散楼的老板娘，只是偶尔会收取一些钱财，以弥补我在一些小事上浪费掉的时间。也有时候，我会主动帮他们。”

“看来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既然我们的契约已经达成了。你是不是应该带着我去山上，或者告诉我，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华起身，坐在床沿上，脸上一直带着意味不明，且存着几分恶意的笑容，偏头道：“我只带路。”

赤瞳依然生着闷气，听见房门打开的声响，又瞥见知月牵着露悠悠的手出来，一张脸沉了下去。

山华见状，抬起头来道：“你那朋友好像还在生气，你不过去劝慰么？要不，我帮你去劝劝怎么样？”

未待知月给个回应，她便甩开手，笑嘻嘻地跑过去。这架势，很难看不出她到底是过去劝慰的，还是落井下石的，知月迈开几步，伸手一拉，便将她扯住了，山华扭头，冲她吐舌头扮鬼脸。

“小瞳，你……没事吧？方才是我失态了。不好意思啊。”说着，知月脸上难得露出诚恳认真的表情。

“……”赤瞳不太想接受她的道歉，这么轻易就原谅她，谁知道，她往后还会不会干出这种事来。

但回想一下，她不是经常做这种事么，以取笑别人为乐，时而表现出温柔，时而又那么不正经，如此一个人，永远猜不透她下一秒在想什么。

眼瞅着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山华率先受不了了，咯咯笑道：“知月，你这是什么朋友，脾气可真臭啊！你平时跟她说话一定很累吧。”

知月斜睨了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又对赤瞳道：“你别听她的。你现在想回去，我可以给你带路，或等阿炎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替我将你带回去。记得回去后别乱跑了。”

赤瞳侧身不语。山华有些惊讶道：“怎么，你一个人啊？我还以为你会叫阿炎那大笨蛋来帮你呢。”

“你想多了。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别人帮不帮的，对我来说都一样。人多了，反而给我添麻烦。”

山华只笑不语。

知月没再对赤瞳多说什么，摇了摇头，牵着她便出了门，然后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山里走去。

天色尚早，越往山里走，树林越茂盛，温暖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露水挥发，山气清凉，静谧如水，只偶尔几声翠鸟的啼鸣远远传过来。

知月的额头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几缕鬓发黏在一起，不时撩到耳后，气息也显出几分紊乱和虚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就坐到一棵树下歇息。

山华则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打搅她道：“你都这样了，还想要帮我。你真不怕死？”

知月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道：“我们到哪了？”

山华双手托腮道：“还在山脚下。浮华山地势十分复杂，即使是山里的熟人也会迷路。只有我记得清楚。在我记忆里，浮华山就像是一把镰刀，‘刀刃’由最陡峭的几座山峰组成，若从‘刀柄’过来的话，那里有几条山道，地势也比较平缓，但也有不少悬崖洞坑，一旦掉进去重则直接摔死，轻则会被困在其中。普通人基本上都会死。”

“你知道泥俑么？”

“知道。”山华直接回答道，“最近山里头都是这玩意。”

知月似在强打精神：“跟我说说……那些是怎么来的？”

山华在一块石头上盘腿而坐，想了想，道：“我具体也不清楚。我醒来它们便已经出现在山里了。它们很有敌意，遇见一两只还好对付，多了只能绕开走。你既去找山神的，那他一定知道。”

停顿了一下，她鬼笑道：“不过，连我都找不到山神，说不定山神只是一个幻想而已，这山里根本就没有。你既然想找，那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山华，你饿么？”知月仰头，望着从紧密的树叶间透过的一丝阳光，一手搭在眉骨上，冷不丁道。

山华忘了自己现在附身在露悠悠身上：“我是怨灵，不会饿。”

“……那这附近，有没有山洞？”

山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答道：“往这再走个半个时辰有一处断崖，断崖下面就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随后，不解道：“你突然要山洞做什么？”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看着知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知月几乎是扶着树起身，肩膀颤颤巍巍，她刚抬脚迈出一步，突然就有意外发生了。

知月身体前倾，然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头部侧着，眼睛紧闭，面容苍白，昏死一般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