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 萧承十指快要嵌入头皮,梳理整齐的墨发变得凌乱,有几缕垂落额角和发鬓。
狭刀的眸里, 几分犀利,几分迷离, 渐渐被清冷取代。
他直起腰, 怔怔盯着自己的掌心,继而看向拔步床上昏睡的少女, 俊美的面容微微抽动,旋即单膝跪在床畔,去触碰黎昭的脸颊。
滚烫的, 干燥的, 至少不是冰凉的。
他的昭昭尚在人间?。
清冷的眼眶泛了红,水光涟涟。
“昭昭。”
年轻的帝王咬住拇指指骨,努力回想近来一段时日发生的事,那个与他有前世今生牵扯的中年帝王, 占据了他的意识。
呵。
冷哂一声,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癔症, 保不齐一会儿又要被鸠占鹊巢。
他坐到?床边, 凝着脸色通红的少女, 刚要将人抱起来,却?见御医端着汤药走来, “陛下,药煎好了。”
“放那吧。”
“由?卑职喂药吧。”
“退下。”
“诺。”
御医放下药碗,立即躬身退离, 总觉得陛下比刚刚那会儿阴戾许多,少了温文尔雅, 不知是不是错觉。
听到?房门传来的“咯吱”声,萧承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汤药,抱起黎昭,一点点收紧手臂,好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心有余悸。
昏睡中的少女不舒服地嘤咛一声,他立即卸去力道,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没有醒来,又收紧手臂,薄唇贴在她的额头,没有亲吻的动作?,只是轻轻触碰着,眼角落下一滴泪。
黎昭是被汤药呛醒的。
模糊的视线里,手持汤勺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放下碗和勺子,取出帕子擦拭起她的唇角。
黎昭避开,费力坐起身,在连枝大灯的映照下,看清萧承微红的双眼。
“我?没事。”
自小因?蔷薇过敏,但凡路过有蔷薇花的地方,身体都会产生不适,但只要远离,就会恢复如常,她习以为常,多数时候无需用药。
但汤药既已煎好,她没有不识趣地拒绝,捧起药碗喝了起来。
年轻的帝王静静凝睇,像是在深深牢记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毕竟黎昭对他通常是剑拔弩张的。
等少女喝完药,他递上一颗糖果,琥珀似的饴糖中掺杂着茉莉花瓣。
黎昭没接,隐约觉出他的反常,有种?小心翼翼在讨好她的嫌疑。
“你?”
萧承放糖果在碟子里,淡笑道:“汤药有安眠的作?用,等你入睡,朕就离开。”
黎昭想说,她希望他立即离开,可随着药效发作?,困意来袭,她没气力应付,无精打采地缩进被子里,将自己整个蒙住,隔绝了某人的视线。
萧承也不打扰,等了两刻钟,起身走出客房,独自站在庭月下,看向自己掌心的纹路。
“非要跟朕争吗?”
喃喃一语,不知是说给齐容与的,还是说给中年的那个自己。
翌日云卷云舒,黎昭在浓酽的药味中醒来,见世子夫人阮氏站在隔扇外?。
“夫人快请。”黎昭掀开被子欲要下床,被阮氏拦住。
“别折腾了,我?就是来送药的,聊表歉意。”
妇人梳着凌虚髻,以东珠珠花点缀,无论何?时都给人一种?雍容华贵之感,她并非出身将门,而是朝中正三品户部侍郎之女,有着深闺女子的特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喜欢栽植花花草草,那一堵堵被齐容与扒秃的蔷薇花墙,正是她的心血。
听对方是来道歉的,黎昭摇摇头,“夫人言重?了。”
“不知者不怪是吗?”妇人笑了笑,略有深意。
敏感如黎昭,听出一丝不寻常,没有立即接话?,就好像她是那高高在上的帝女或郡主,需要别人伏低做小似的。
阮氏递上汤碗,“刚从御医那里取来的,趁热服用吧。”
“有劳。”黎昭接过,轻吹几口,慢慢服下。
阮氏站在一旁,道:“对了,我?昨儿连夜将府中所有的蔷薇都清除了,包括姨娘们使用的蔷薇香料和饰品。”
“夫人不必如此,叫我?着实羞愧,难以自处。”
换去蔷薇香料尚且觉得她热心肠,换去饰品实在有些过了。隐隐的,黎昭感受到?了对方的笑里藏刀。
因?何?呢?
她从没在齐容与口中听说过有关长?嫂的一句不是,她还以为齐家嫡系都很喜欢她,看来是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