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魔的父亲,喜欢人间。
他不喜在这黯淡无光的冥界。
所以曾经在子夜十分,偷偷的出了这冥界,去了那人间之中。
魔是不能够与日光直视,虽然他们对浩然之气的抵抗力比之生魂之辈好上太多。
可是不舒适之处依然是十分明显的。
所以他多半的时候都是在这样的月夜之后,来此人间,好好的看一看这个虽是暗夜却也比之冥界来的心安的人间。
他不会去打扰人类。
他仅仅是喜欢这人间,抑制不住的喜欢。这夜的静谧无声,带着烟火气息的人间。
他喜欢的不得了。
他会在旷野的一条曲折蜿蜒的小道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走着,不疾不徐,闻一闻这山间清爽的风。
冥界的风让人起不了欣赏的心情。
这人间的风是有味道的。
夏季之时带着郁郁葱葱的山花野草的气息,春季的风吹在身上,带着入骨的暖意,轻轻的,柔柔的,像是前方若是有一绿毯,便想要直接的躺上去,睡他个永世不醒。
即便是冬季,这风虽是凛冽的很,如刀子一般,若是来了一场的大雪,覆盖这大地之上,银装素裹,这人间犹如一个晶莹剔透的美人。
他想为人。
冥界之中留不住世间的生魂。
入了冥界的生魂,喜欢这世间胜过冥府,即便在这世间之时未能够大富大贵,封侯拜相,名垂青史的,亦是喜欢着世间。
他当时还未曾如此喜欢着人间。
很是不解。
有一日,他便立在这冥界的奈何桥边,见着那生魂排着浩浩汤汤的队伍,他们需要饮一勺奈何桥下的水,方能够忘了过往的一切。
忘川之地,人间多奈何之处。出了这忘川,去了那人间的奈何,便可解了前世束缚,再世为人之时,便能够重头开始。
无所束缚,找寻着真正的自己。
不为任何所累,活在这人世间,用着最大的努力,去成为最想成为的自己。
这些让他羡慕。
魔是一出生便在这冥界之中,他不知外头的四时风月,这一辈子都会在这冥界之中度过,魔死后是不可重生之辈,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没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
虽比之人类区区百年时光,魔可以存在成千上万年之久。
可是他却羡慕犹如蝼蚁的人类。
他们在活着,多好啊。
所以他常常跟着出去勾魂锁魄的鬼差一同去人间。鬼差多半都是认得他的,亦是知道他多半时候都是在人间转悠一圈,与人无所交流。亦不在这人间胡做非为,所以多是愿意带着他出去。
渐渐地,渐渐地,他喜欢这人间倒是多过于这冥界之中。
他喜欢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只为了等待那晨曦之中第一滴朝露。
他喜欢深海之中,看着那海里的形形色色的鱼儿在他身边游来游去。
他喜欢在那山巅之上,迎着山风看着脚底下那星星点点的烟火人家。
他喜欢人间。
所以,他瞒着那群鬼差,在这深山之中,给自己搭了个茅草屋,里面什
么都没有,只一摞干草铺地,头顶处,便可以看得到那远远的天界。
他多半时候是舍不得睡的。
每一日到这人间来都让他倍感亲切,欣喜万分,好似这人间每一日的山风都带着独一无二的味道。
这日,他又从冥界出来了。
只可惜这人间在下雨,若是蒙蒙细雨,他必然在这雨里淋个痛快。
可是,这是一场夏雨。
这雨里还带着几声的闷雷。他们魔族无需如天界神仙之辈那般飞升,可是亦是需要历劫,这历劫之时,多半都是要这天雷劈上一劈。
他倒是知道这人间的雷并非是奔着他来的,可是,许是被雷劈过,所以听闻这声音之时,多半时候都会心下一紧。
眼看着人间一游怕是要泡汤了。
那鬼差去拿生魂尚未回来,他亦是不甘心就这样回了冥界之中,他对这人间虽不能够说何事都了解,可他亦是知晓这夏雨啊,若是伴着那雷声大作的,基本上过了一时三刻之后,都会停上一停。
所以他便来这茅草屋里等着。
到了这屋前,想着他身上还带着几分的潮湿,便用了个术法,将那湿透了的衣衫变干方才进去。
他那那堆的干草当时找的他是颇为辛苦,因为他用的是那兰草的叶子,如此这干草躺在上面带着几分的兰草味道,清新宜人。
正当他要进去之时,却是感觉这茅草屋里有了人的气息。
他不想与人类有所瓜葛,所以便使了术法,隐去了身形。
这茅草屋内,他没有用那人间的烛。那烛火若是一不小心便会把他辛苦寻来的兰草毁个一干二净。
可是如今这茅草屋内灯火通明。
未曾想到这借宿者倒是未经他允许便在此处做了这等事情。
他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他虽然不能够干涉祥和人间秩序。但是将这借宿者轰出去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