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褪去少年的皮囊。

他似是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皱着眉，望过来。

晟秋自然地笑了笑，抬起手，冲他扬了扬酒杯。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落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别开。

不认识她似的。

晟秋没来由的失望。

陈正初对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个儿子无比骄傲，夸赞连连，不过后面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称赞陈情的懂事与优秀，而这次宴会的由头本来就源自刚转去新学校，期末考就拿下年级第一的陈情。

幌子罢了。

“陈情，跟你晟爷爷打个招呼。”陈正初笑着晃陈情一眼，杯口对准晟明启身旁的娉婷少女，“还有你晟秋姐姐。”

陈情颔首，淡淡地问候：“爷爷好。”

目光掠过晟秋。

“你好，陈情。”晟秋扬眉，主动举杯。

少年将一身西装穿出了与年级不相称的笔挺，周身散发着沉稳之气，脖颈修长，领口箍得一丝不苟，就连胸前口袋丝绸手帕也放置得端庄方正。

家长对他赞不绝口，陈深听陈正初连连夸奖他时眼中妒火熊熊，学习又好，长相出众，气质清冷沉着，喔，据说还会开赛车呢……

天生的，那种别人家优秀的好孩子呢。

不知这样看起来严肃不苟，好像丝毫不会犯错的人，失了方寸，展露欲望，会是什么模样？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见识见识，有朝一日撕下他这层看似纯良无害的皮，窥一窥他的野心。

他一定是有野心的。

藏的很深。

“陈情喜欢赛车，”陈正初笑着觑陈情一眼，“是么陈情？”

陈情抬了抬腕表，看了眼时间，闻声，平淡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陈正初的笑脸上，乖巧点头：“嗯。”

“国内的体系不够完善，局促。”晟秋接过话，温和地说，“要我说，要开就别蜷缩在小小的赛车场里，应该去跑一跑道路更长更险的野外，参加那什么……哦，拉力赛。去年我朋友还参加过，跑山路，跑峡谷……”

她笑着，眸光更深一层。“很刺激。”

陈情眉眼一挑，没说话。眼底分明有兴色。

后面的话题逐渐从陈情身上偏离，陈情越发不耐，始终在找机会离开，陈正初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档，转手将他和陈深一齐推到众人面前，吸引了全场目光。

这是在介绍华港未来的继承人呢。

只不过，只能是二者之一罢了。

时间拖到将近八点，在场的多数是财团内部的坐各家第一交椅的人，话题深入，年轻一辈的自然插不上话。

晟秋在弹钢琴，围绕她的夸赞自然也不少。

陈深找到已经放下酒杯，正欲离开的陈情，“这就走？”

陈情听到轻佻的笑声，回头，眼底满是不屑，“有事？”

兄弟二人同一屋檐下却平素交谈甚少，若无非说不可的事情，谁也不会主动越界。

“没事，就是恭喜恭喜你，”陈深举起酒杯，仍是笑着，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拿了年级第一，多么好。爸爸都为你骄傲。听到了么，还想送你去英国开赛车。”

“不用恭喜我，”陈情理了理袖扣，翻过手腕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你应该恭喜一下顾燃，恭喜他，成功惹毛了我。”

“哦？”陈深眉间有讶异之色，“你要故技重施？”

陈情转眸看他，语气淡淡，“校规缺席考试，自主劝退。”

陈深一挑眉，没接话。

“不滚的话，我不介意帮帮他。”

陈深不以为然的笑容挂在唇角，撑的有些僵硬。

“当了你的狗那么久，你可要好好跟他告个别，”陈情顿了顿。这大概是他数月以来，和陈深说的最长的一番话。眼神一点点冰冷下去，“顺便，你再跟他强调一遍，离我的人远一点。”

“你的人？”

“我的人。”

老吴今晚临时有事，陈情上了车，才发现开车的是位没见过的司机。

车还未走，晟秋踩着小高跟过来，自然地拉开另侧车门，坐上来，冲他温柔地笑着，“介意吗？”

陈情侧头瞟她一眼，收回目光。

真高冷啊。

晟秋想着，笑容僵了僵，对前头司机道，“小张，去趟白鹭湾。那边夜景好，还僻静，我好几年没回来了，我记得那边还有……”

“港湾家园。”陈情冷淡的声音像一支箭，穿透晟秋的话，毫不留情地打乱她的节奏。

晟秋静了下，依然笑，“哦，我还以为我们会去一个地方。”

她以为他要回家呢。

陈情今天跟陈正初跑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的人，从早晨到现在，除过午餐时间，这会儿才得空可以坐下休息。

腰上犹如被钉着钢板，此刻才能卸下得以休息。

他没精力回晟秋的话，他也向来不爱做多余的事情，陷入舒适的椅背，浑身紧绷的神经稍松，待车子缓缓发动，他沉沉闭上了眼睛。

晟秋语气轻快，说的无外乎是对港城的回忆，她自然而然地提起小时候见到陈深和陈情两兄弟时的情景。

而他似乎真的是不记得她了，无论她怎么夸张回忆的细节，他都没什么反应。

陈情的确不记得她是谁。

所以一路无话。

后来谈到野外赛车拉力赛，他似乎才稍稍有了兴趣，眉眼轻动，睁开双目，不知他听进去多少，偶尔回应，却都不超过几个字。

晟秋笑吟吟的，“我exbyfriend是个赛车手，爱尔兰人。叔叔说你很优秀，如果你到时候来英国，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她是个有一个有经验的赛车手的前女友，这点，就足够给热爱赛车的他深刻印象。

她有很多办法让他记住她。

陈情依旧不言语，拿出手机滑动两下，顺手拨过去电话，那边却停机。

发微信，也无人回。

大概三个多小时前，答应了她挂掉电话，陈正初那边的事情依旧没完没了。他无法脱身，要她等一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