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与周郎皆举世豪杰,一位气宇轩昂,英雄盖世,豪气干云,如龙似虎有帝王之相;一位风流倜傥,羽扇纶巾,奇计百出,运筹帷幄有王佐之才。此二人皆千古英杰,有此轶事,乃天作之合。若氓隶之人,又何必强求欣羡,有义气傍身,便足以行走江湖。”
“公子所言甚是,我与赤刃王子乃至交手足,而龙漫公主和青罗情同姐妹。我等纵无伯符公瑾之英姿,却有效仿之夙愿,还望唐兄弟成全。”
“公子言重,此事某无能为力,在下此番来辽东,别有要事,此种天意之事,我定是无此机缘。”唐佣很早便听过木公子谈论三国英雄,尤对孙策周瑜赞赏有加,闻白衣公子自比周郎,早已厌倦万分,却又不能翻脸争执,只好拒绝。
白衣公子此来只是确认唐佣与青罗无甚关联,求媒之事,本就未作多想,今已知答案,也没有继续强求。
白衣公子走了,风很大,小雪停了。唐佣无心安睡,他知道雪就要来了,这个冬天他定已回不了中原。悲怆,北风的悲怆,森林的悲怆;孤独,树的孤独,河的孤独,他一个人,剑,冰凉的剑,孤独。无数个帐篷的温暖簇拥着的唐佣却无法感受到一丝暖意,许多无比困难的事情他可能轻而易举,而许多简单的快乐自己反而穷尽一生都得不到,孤独,就是无可奈何的活下去,失去无数快乐,得到许多却不知道满足。人、剑、在天涯的尽头,伫立着。云似乎已经压垮了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
这样的夜晚无法安睡的还有另一个人,龙漫公主斜卧在榻上,身侧的青罗早已梦入黄粱,颇不安静的呢喃着,青罗精致的鼻梁,纤细的眉毛,微微颤动的嘴唇,颇为动人,让龙漫公主也情不自禁的亲了一下,面对这个相处十余年的伙伴,龙漫毫无保留,她不想嫁人,即使是和青罗这样的女子相伴一生,她也会觉得是上天的恩赐,可如今,上天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龙业的突然到来,打碎了她所有的美梦,他熟知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的一切,龙漫喜欢中原人的儒雅风度,喜欢诗文,喜欢翩翩公子。他恨透了嗜血的漠北男人,尤以龙业为甚,她记得龙业十一岁时,从一匹烈马上摔落,不发一声的离开了,没有抱怨和哭泣,也没有再看那匹马,第二日清晨,牧人看见那匹马被利刃刺喉,死在了荒原。今日见到龙业,她的血就已经凉了一半,此时,她感觉自己被利刃刺穿了喉咙,像那匹马一样躺在原野中,龙业身着一袭黑衣,早已转过身,一步一步以均衡的速度走远,再也没有回头。龙漫公主感觉自己正在慢慢的融进无比黑暗之中,她在思考,为何龙业会来,他是如何来的,为何偏偏知道此地,她在思考,黑暗慢慢涌上来,像那片遮天蔽日的乌云,盖住了一切,她的思绪断了,梦,一场触目惊心,却又无可奈何的梦,像一场黑色的大雪彻底埋葬了一切。
唐佣还在蹑足踱步,他走着,却不知何去何从,他会想起川东的雾,江南的桂,甚至是竹子编制的炉子,他很冷,他也会想到寒剑,也许就隐藏在四周的风中,让唐佣时刻都保持这警惕,剑,一把冰凉的宝剑却给了他无数的温暖。走吧,用破碎的脚步在这样的寒夜里,走着,一条路有多远,一生有多长,他会走到哪,会走多远。像他这样剑不离身的男人,也终于会倒下的。唐佣倒下了,他不知何时已走回了帐篷,倒在柔和馨香的榻上,沉默,随之而来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思想,他再也站不起来。似乎帘外下起了大雪,可能只是他的一场怪梦,他应该是睡着了,不然他不能看见自己狼狈的躺着,甚至没有褪下长袍和靴子,唐佣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却无能为力,他现在像是一片空气,渐渐的被人吸进了充溢着血腥气味的肺里。雪,应该是下了起来,帐篷似乎被一团棉花压住了,不能动弹。世界终于安静了,安静的只是人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