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不笑了,他已经在同伴的起哄声中红了脸,默默退到了最后。
那两个还举着手的人,正互相打量着。
个子高的一个对刘富贵说道:“掌柜的,这小子在说谎,他就是想立功,我知道他的底细,他是个旱鸭子,连水都没有进过。”
另一个涨红了脸,道:“就你多嘴!”
说完他沮丧着放下了手。
刘富贵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众人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今天我才知道,我刘富贵的手下没一个孬种!”
接着他对那个沮丧的汉子说道:“如果我能回来,一定请你们每个人喝酒,到时候我们卖掉客栈,拿着钱到处逍遥快活去!”
那个汉子的眼里充满了光芒,而现在,刘富贵就是他的太阳。
小宝和那个高个子的汉子已上了船,刘富贵也慢慢踏上了船板。
众人将灯笼递给了刘富贵,将船推到了江里,在岸边站成一排,泪眼朦胧的看着船只消失在风浪里。
他们在心里期盼着这艘船能在再划回来,他们希望那个时候刘富贵还笑嘻嘻的坐在船里。
月下,一群身着白衣的汉子每一个人都像是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人。
江水拍在岸上的浪花打在他们脚上,他们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看着急湍的江水,看着渐渐远去的小船。
月下的江水颇为急湍,但划水的汉子却游刃有余,慢慢的,他已掌握了规律,稳稳的划起一朵朵江花。
刘富贵此时也在看着江水,看着江花。
江水东流,江湖里已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的生命,也如这江花一样,激起来,再盛开,最后消失在江里,同江水而去,同江水东流,同江水永不复返。
刘富贵却不想成为那些英雄和豪杰,他只想做一个不出名的人,他绝不想成为像陈无良那样出名的人。
即使他杀了阿墨,他也绝对不会声张,他对于名声已无向往,他懂得越大的名声带来的是越大的危险。
他只想报了仇之后去天涯,去海角,去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买几块好田,再光明正大的娶几个老婆,而不是每晚悄悄推开丫鬟的门。
他又想起了那个死去的丫鬟,想起了她带给他的那种满足,丫鬟的呻吟一次次在向他证明,他还没有老去。
他已经四十岁了,但他绝对不肯承认自己已老了。老,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但他没有老,他依旧可以像年轻时一样,可以一拳打死一匹马,也可以让床上的丫鬟娇声求饶。
即使他的身体越来越胖,但多年的习武依旧让他保持着年前时的矫健,甚至可以去满足像那个丫鬟那样最难满足的女人。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想起这些,可能是他终于要见到仇人,以至于太过紧张。
他摇摇头甩出那些和报仇无关的想法,冷冷的盯着远处模糊的一个岛。
“阿墨就在那里!就是他赋予了我这些痛苦和折磨,以至于我无法控制食欲,才胖成如今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他心里想的是仇恨,眼里涌出的,也是仇恨。
仇恨,多么让人无奈的两个字,将这偌大的江湖连在一起的,岂非就是这两个字?
江湖里若没有仇恨,还能叫江湖吗?
如果仇恨消失在了江湖,江湖也会消失,这无疑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但要让江湖消失又是何其妄想的一件事,也许多年以后,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会出现一个无比强盛的国家来改变这一现状,让每一个人的血都不再白流,但他身处的时代,江湖依旧是江湖,江湖里的血依旧比江水还要多。
刘富贵不会去在意江湖的好与坏,也不在意江湖的存亡,他只想杀了阿墨,杀了阿墨,他就可以永远的脱离这个江湖。
他早已厌恶了江湖,他甚至不止一次诅咒过残酷的江湖,他也不止一次想要放下仇恨,脱离江湖。
但他放不下,恨和爱一样,一旦拿起,就很难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