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了她俩来的时候差点儿遇袭的那个小镇。此时正值早饭时候,两人也有些饿了,就找了个摊点吃早饭。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所谓冤家路窄,两人吃饭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他们恰好就坐在了“如家客栈”的正对面。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老板和老板娘照样经营着这家客栈,此时两人正站在门口。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宝玉和黛玉。老板娘马上表现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极力宣泄着她的得意和骄傲,她一边夸张的吐着嘴里的瓜子皮和粘稠的唾沫,一边高声拉着破音叫着:“哼,哼哼,这世上真有那么些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然想找老娘的麻烦!竟然想把老娘送官查办!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谁!老娘官府里有的是人,是你想搬就能搬得倒的?告诉你,老娘进衙门就跟进自家堂屋一样,今天进明天出,方便着呢!谁也拿老娘没辙!”十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把自己的无知、刁钻、市侩、没有教养、自我膨胀发挥到了极致。让人鄙视之余又产生出些许的可怜。这种人最大的可悲与可怜之处就在于,他们极其错误的认识自己和社会。他们通过不正当手段为自己获取某些利益和所谓的社会地位,就把这个当作自己的能力和炫耀的资本,更当作从心理上打压别人的资本。此时这个老板娘正把自己看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气焰,猖獗的向宝玉和黛玉吹嘘着他们的“能耐”,疯狂的向他们示威。就像一个没吃过亏的疯狗,不停的狂吠着。宝玉气的想要发作,黛玉却很淡定,她按住宝玉轻轻笑道:“别跟小人一般见识,那会侮辱了自。放心,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好好吃饭。”宝玉才按住怒火继续吃饭。而那老板娘以为宝玉和黛玉被她骂怕了,便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嗓音更大、动作更嚣张、语言更污秽,尽情的暴露着自己的肮脏灵魂……黛玉则充耳不闻,平和地吃饭,优雅的结账,微笑着拉宝玉离开,就当他们不存在。
当他们走出小镇以后,宝玉对黛玉说:“林妹妹,看来你当初的判断是对的,这个老板和老板娘就是跟当地的官府有勾结呀。”黛玉淡淡一笑,“所以我说你把他们送到官府也是白送,他们本来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人,当地官员吃他们的,喝他们的,拿他们的,分他们的赃,怎么会为难她们呢?因此,像老板和老板娘这样的人固然可恨,为他们提供保护的官员则更加可恶。要想使老板和老板娘这样的奸商不再为非做歹,必须从根子上铲除为他们撑腰的人,创造一个风清气正的社会风气,才能还老百姓一个和平安定的朗朗乾坤。”宝玉认真的听着黛玉的这些见解,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除了深深的爱慕之外,又由衷的添了几分折服,而这种折服又反过来加深了他对她的爱。他禁不住想:“妹妹啊,看来像你这样一个纯洁无瑕而又有远见卓识的奇女子,真是那些世俗之人用世俗的条规和标准无法认识清楚、无法评价准确的。想当初在大观园,除了我和紫鹃以外,又有谁是能真正认清你、喜欢你的呢?他们都喜欢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宝姐姐。那是因为宝姐姐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宝姐姐会来事,宝姐姐的人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人生,宝姐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因而使得每个人跟她交往都会觉得很舒服而你却不然,你活得纯粹、真诚、率性,你的喜怒哀乐完全发自内心,充分流露于言行。在别人看来你过于任性,甚至身上带刺,因而远离你甚至排斥你。然而,如果静心想一想,作为人生赢家的宝姐姐,她真正源于内心的幸福感有吗?有多少?她的哪一声笑是自己确实高兴而发出的笑?她的哪一声哀叹真是自己内心愁苦的表达?她在祖母、母亲和凤姐的精心策划下,成功的与我成婚,然而,这样的婚姻对她意味着什么?反观林妹妹,你不会刻意经营自己的人生,在世人看来你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人生。但是有几个人能理解你活的有多真?你的笑和你的泪都是你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而绝非是为了迎合周围人的好恶而作出的表演。你曾遭人算计失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美好婚姻,但你却从未去过自己纯真的爱,这份爱在你这几年人生的岁月中,带给你的可能是对苦涩的品尝,但更多的应该是对甜蜜的回味。因为你知道,你真心爱过,就足够了,这正是你的善良与纯洁之处。林妹妹,忘掉那些世俗之人对你的偏见,永远只做那个独一无二的你吧。那些不懂你的、只会用世俗的标准评判你的人,他们永远体会不到你身上所散发出的人性的光辉会给人带来多么大的精神享受啊!若果我今生还有幸,就让我让我永远做你快意人生的真情伴侣吧。”想到这里,宝玉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满满的幸福感,他不由得深情的望了黛玉一眼。黛玉正纳闷宝玉这一阵儿为何又发呆,又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就知道他又在犯痴,便有些害羞,低下头说:“你不好好走路,盯着我看什么?”宝玉从黛玉羞答答的脸庞上流露出的一丝幸福的笑容中看出,黛玉喜欢他这样看她。他收回目光,轻轻地笑了笑说:“没什么。”黛玉便不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前行。
刚走了没多久,忽然从路边草丛中倏尔一声,跑出一团白色的东西。宝玉大叫一声:“有野兔!”便催马追了上去,黛玉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也只好跟了去。那野兔当然不可能沿着大路跑,而是沿着山坡向山上跑。宝玉的那匹“赶月”曾经过宝玉的训练追过野兔,可谓是“轻车熟路”,“技能娴熟”,跟在兔子后边紧追不舍。跑出约有一二里地的路程,已经追上了野兔。在离野兔还有一步之遥时,宝玉飞身下马,一个俯冲扑向地面,一伸手将野兔牢牢地抓在手里,然后一个鹞子翻身在地面站定。此时黛玉已经赶到,见宝玉从两只耳朵上提着野兔。那野兔显然是惊魂未定,浑身的肉“噗噗噗”的颤抖着,两只红红的眼睛惊恐的望着宝玉,四条腿虽然极力的挣扎反抗,却无济于事。黛玉见那野兔可怜的样子,问宝玉:“你抓它做什么?”宝玉笑笑,“给你烤兔肉吃。”黛玉说:“它这么可爱,我怎么忍心让你烤它?我抱抱它可以吗?”宝玉把野兔小心的递到黛玉手里说:“当心它跑了。”那野兔在黛玉怀里又是一阵乱跳,惹得黛玉又紧张又开心,一边“咯咯咯”的笑,一边使劲抱紧野兔。好在有宝玉帮忙,野兔才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还在喘粗气。黛玉轻轻地抚摸着它,它渐渐的温顺多了。这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全身无一根杂毛。现在是青草正旺的时候,野兔吃的膘肥体壮,皮毛光滑柔顺有光泽。黛玉把脸轻轻贴在野兔身上,让柔润的细毛轻抚着她的脸。宝玉见她如此喜爱,便说:“咱们把它抱回去陪你玩吧。”黛玉爱怜的用脸蹭着野兔的毛说:“把它抱回去圈在家里,它就不自由了,还是放了它吧。”宝玉尊重黛玉的意见,“那就听你的。”黛玉最后摸了摸野兔,将它放在地上,那野兔便一溜烟的跑了。
放走野兔,两人便各自上马,准备继续赶路。刚要走,忽然听见一阵笛声传来,两人侧目一看,只见从前面的山坡上下来一头黄牛,牛背上站着一个牧童,手捧一只笛子在吹。说话间,那牧童已经到了宝玉和黛玉面前,却对两人视而不见,专注的吹着笛子向前走了。看那牧童生的目似秋水,面若桃花,红唇皓齿,细皮嫩肉。据此判断,年龄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他站在牛背上却很见功力,稳稳当当,丝毫不摇晃,就像钉在牛背上一样,似乎已经经过了多年训练似的。而他吹笛子的功力则更加了得,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很那笛声是这么一个小孩子吹出来的。那笛声或清脆高亢或浑厚低沉时而如清泉击石时而似鸟鸣林间。沉郁低吟时让人无怨自哀,舒畅高歌时令人激情澎湃。这样悠扬婉转、摄人心魄的笛声,使人很难抗拒,不能不被它吸引。宝玉和黛玉自幼都是爱乐之人,他俩不约而同的调转马头,跟随牧童而去。那牧童也不理他们,依旧自若的吹着笛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宝玉和黛玉则陶醉在这美妙的笛声里,亦步亦趋的跟着牧童前行。
那牧童骑着黄牛,顺着一条山沟向深山里面走去。山沟尽处是一条长长的峡谷,峡谷两边峭壁高耸,峭壁顶上树木茂盛,两边的树冠已经连在了一起,遮天蔽日,致使人走在峡谷中有种凉凉的感觉。走出峡谷,却豁然开朗,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别有洞天。首先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满目繁花的树林,林中各种树的花正在竞相开放,淡粉的,深红的,月白的,幽蓝的……又散发出各种或浓烈或清淡的香气,引得蝶飞蜂鸣,格外热闹。穿过林间的一条小路走到树林尽头,是一片宽阔的水域。这片水域方圆足有十几亩大,深不见底,水清如镜。看来这应该是一片湖水吧。湖的对岸有一座全用木头建成的房子,房屋总共有三间,中间一间较大的堂屋,两边各有两间较小的厢房。整座房子除了窗户上有为了采光而镂空的小格子外,其余任何地方都不加粉饰,不加雕凿,完全保留木头本真的色彩与形态,显得纯朴自然又不失大气,与周围的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此时,房屋的门都敞开着,从屋里面传出阵阵悠扬婉转的琴声来。这琴声比起牧童的笛声来,显然是更见功力,更加老练。随着琴声的传出,只见湖面上泛起微微的波澜,林间的树叶花朵轻轻作响,鸟雀和鸣,蜂蝶起舞。山谷间回声悠长,绵延不绝,似乎是由近及远而去,又好像由远及近而来,缠绵交织,似真又假,似假却真,已分不清哪是琴声,哪是回音。
宝玉和黛玉正听的入迷,忽听牧童说了声“师父,我回来了。”两人看时,那牧童已经从牛背上下来了,也不栓牛,任由牛在湖边的草地上吃草。此时对岸屋子里的琴声便停了,接着听里面有人说道:“回来了,那还不赶快进屋来。跟你来的朋友,也一起进来吧。”话音刚落,忽然从屋子里“唰唰唰唰唰”的飞出一串东西,呈一条弧线向这边飞来,然后依次落在湖面上,一字排开。宝玉和黛玉仔细看时,原来是一个个比碗口稍大的圆形木块。那些木块大小一模一样,由对岸笔直的排到这边,形成一条直线,没有一个有分毫歪斜,就像对岸木屋的中轴线一样。而且每个木块之间的间距都在八尺左右,极其均匀。宝玉和黛玉正暗自叹服对面屋子里人的深厚的功力时,那牧童已经高高跃起,然后用脚尖轻轻点着湖面上的木板跑到木屋里去了。宝玉和黛玉看牧童跑过的那些木板,几乎没有摇晃,更没有错位,可见牧童的脚下用力是多么的轻。宝玉和黛玉又是一阵赞叹。两人正在感叹,对面屋子里的人又说话了,“对岸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呢?来者都是客嘛。”宝玉看了看黛玉,作出征求她意见的眼神,意思是进不进去。黛玉对宝玉点点头,同时回给他一个眼神,传达了这样的信息:既然人家邀请,就没有不进去的道理。虽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敌是友,但如果是敌,来到人家的地盘,岂能轻易走掉?如果是友,走了岂不有失礼仪?宝玉看懂了黛玉的意思,两人相视点点头,然后宝玉在前,黛玉在后,像牧童一样点着木板飞向对岸的屋子。来到屋门前站定,只见屋门敞开着,门上挂着用一粒粒野枣核串制而成的门帘。这些枣核显然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大小、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经过长期的把磨,一个个光亮圆润。两人并不贸然进去,而是恭敬的站在门口,谦和的说道:“前辈,我俩因贪恋您徒弟美妙的笛声,受其吸引,冒昧进入了贵地,多有打扰,请您见谅。”里面的人爽朗的笑道:“哪里哪里,陋室寒舍,山野民夫,何谈打扰?快快请进。”两人这才揭帘进屋。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