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瑾遗之前告诉过楼心月,两人虽然可以隐匿身形,却并不能隐藏声音,楼心月只好把满心的感慨咽回肚子里。
可仲瑾遗却如入无人之境,竟然从隔壁一个醉倒的汉子身边顺了壶酒过来,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这对难兄难弟的诉说。
把楼心月看得眼皮直跳,毕竟是在别人的老巢,这伙山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甚至吃人心的主儿,要不要这么放肆啊?
可是没有仲瑾遗那般本事,楼心月又不敢贸然出声,认命了。
自从跟着仲瑾遗闯荡江湖以来,对方不靠谱的事情做得还少吗?
目光转回桌前的这对弟兄身上,看着粗犷的李庸已经醉倒,文弱书生般的白锦程却还在自顾自的喝着,楼心月一时间感慨良多。
如果不是他们口中的那个总兵,或许这两人都会是国之栋梁,只可惜身不逢时,一个只能默默忍受,庸庸碌碌后半生;一个选择反抗,却走上了歧路。
就在楼心月想这些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白锦程对此置若罔闻,依旧在自顾自的喝酒,而大厅里白狼寨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头目,大部分已如李庸那般已经醉死过去。
因为之前白锦程曾经说过,什么都不用想,今天只管喝酒就很好,如果谁是站着走出这大厅的,就不需要再在白狼寨待着了!
现在他们都不可能站着走出这大厅了,顶多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再站起来了。
白锦程看不见对面的仲瑾遗,仲瑾遗也不看白锦程,两人自顾自的喝着手中的酒,似乎对此都是早有预料。
楼心月看着淡然喝酒的两个男子,又看看已经醉倒的李庸,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为什么已经断绝关系的李庸会贸然上山?他以自身为诱饵,牵制住了白狼寨所有的头目,这才让军队有机会一举攻入白狼寨。
桌上的李庸是真的醉死过去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兄弟,醉在酒桌之上,留给白锦程做最后的处置。
仲瑾遗喝完了壶中最后的一滴酒水,默默地放下了酒壶起身,示意这里要看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他们也该走了。
楼心月跟在仲瑾遗身后,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离开了白狼寨很久,仲瑾遗撤去了两人身上的禁制,两人算是已经安全了。
沉默已久的楼心月终于开口,却并不是好奇仲瑾遗这一手传说中的隐身仙术:“那个白锦程早就知道李庸的目的?”
仲瑾遗点点头:“还记得两人在寨子门口的对话吗?李庸也明白,白锦程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目的。”
“那白锦程为什么那么傻?就为了跟兄弟喝酒,一点防备都不做,把自己和寨子都葬送了!”楼心月语气有些低落。
仲瑾遗反问道:“你在同情白锦程?”
楼心月没回答是或者不是,点评道:“他的遭遇令人可惜,他的行为却不可原谅,只是最后一场酒席,都在被自己最珍视的兄弟算计……”
随后,仲瑾遗又问道:“你对李庸怎么看?”
“也算一个可怜人吧,一开始默默忍受了所有的不公,现在依旧坚守这自己的那套理念,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
仲瑾遗突然有些咄咄逼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李庸这么做只是把白锦程当做了自己晋升的垫脚石,他这些年来为什么受到打压?还不是因为受白锦程的牵连,他这次不仅是大功一件,更可以用白锦程的命,献给那位早已经高升的总兵大人做投名状……”
楼心月一愣,本来令人扼腕又可歌可泣的一对悲情兄弟,经过仲瑾遗这么一说,让她感觉犹如吃了隔夜饭一样,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我不相信一个以身犯险、用性命维护自己心中道义的人,会像你说得那么不堪。”楼心月最后还是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为何,仲瑾遗没由来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种笑意与他平时贱兮兮地挂在脸上的笑不同,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看着仲瑾遗的笑容,楼心月沉重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世间的笑容并不相同,挂在脸上的是表情,发自内心的才是情绪。
察觉仲瑾遗情绪的变化,楼心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仲瑾遗没有回答,岔开话题道:“先回县城,我们去看看那位新上任的陆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