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口扯了个谎。我总不可能将我遭遇“幻境”这种事情,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给我从不认识的外人。否则,我多半会被当成精神病发作,被丢到疯人院里去。
“我是为了寻找我的爱人才进去那里面的。如果她的确在我附近的话,你们有没有见到她?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我急切希望能够找到她,开始打听她的下落。
“在你的附近,的确找到了一位金发的女性。当时,她和你相距并不远--你真的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我不清楚。”
护士愣了愣神,似乎在考虑什么。我微微一笑,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罢了。现在,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请说吧。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她实在吸入了过多的毒性气体。这些毒气完全破坏了她的呼吸系统,并且已经渐渐向其他的器官蔓延。我们经过了紧急的处理,但我们目前的技术,并不足以彻底过滤这些杂质。”她咽了咽口水,接着小声道:“我们已经尽力了。非常抱歉。”
我长长叹息了一声。“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据我所知,没有,先生。”
“如果将她的呼吸系统用机械装置替代的话,能否对情况起到一些改变?”
“理论上是可行的,先生。但是这没有本质的效果,因为毒气已经扩散到她的其他--”
她否定的回复使我我感到一阵烦躁。但同一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那么,如果我们逐步替换掉所有的这些损坏的部件,完全使用机械装置来维持她的生命,可行吗?”
“先生,你的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大胆了吧?联合体的医学,还从来没有过将复数的重要器官替换掉的先例。这样做的风险,以及技术上的不足之处,都--”
我第二次打断了她。那时我的确心急如焚,换作平时,我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
“能让我和负责人谈谈这些话吗?”
“诶?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恐怕--”
“不要紧。”我精神百倍,翻身下床。“比起我来,她对我而言更加重要。”
…………
她躺在我的边上,面色惨白而毫无血色。我知道,一切我们曾经幻想过的那些美好,在那一刻起,都已经完了。
我的请求被拒绝了。对方固执地认为,这是一种违背了科学、道德与人道的事情。事实上,我也的确欠缺了一些考虑。联合体有法律规定过,严禁全智能型的机器人的生产与研究。毕竟,要保护联合体广大人民的就业率,就得牺牲部分新技术的研究与开发。这也是人类为了某些利益,而必须放弃的重大机会。而将人体的大部分,乃至所有的器官一一替换,是否也被归属于“制造智能型机器人”的一种方式呢?这我不敢肯定。
我的计划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属于违法的范畴。但我无暇顾及许多。如果我打的这记擦边球没有被发现,并引来祸患,那么一切就会好起来。而且,这似乎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但是,如今我也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距离那时已经过去了两天,她依然处于昏迷阶段。手术和药物治疗对她的呼吸系统做了一定的过滤和净化,但根据医生们的说法,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强行续命手段。所以,一切的一切,还是得靠我自己。
那晚一切的谜团,我现在全部置之脑后。既然我活了下来,而她已如风中残烛,那么,就由我这个活着的人来举起火种,将这根残烛重新点亮。
此时此刻,我唯一的幸运,就是我专修了长时间的机械知识。而且,我现在的工作,恰恰就是给一些公司生产义肢等人造器官。这给了我救援她的本钱。如果我什么基础都没有的话,这次我还真的只能一筹莫展。
我开始着手我的所有工作。生产出一个合适的部件,对我而言并非是什么难事。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将它们完美无缺地安装进身体里去。但这所谓的难点,依旧是针对别人而言的。对于一个研究了十几年生物学的人而言,在短时间内掌握这些医学上的技术,又有多大的困难呢?
瞧,我简直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我只能用一句并不愿说的俗语来形容这个巧合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和投资人们联系,将我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当然,我没有提我真正的目的。我只说是研究人体内部的机械维生装置。当然,我得到了支持与经费。我花了一周时间,就拿出了我的第一个成果:一对完全自动化的机械呼吸器。时间不允许我拖下去。在那以后,我立刻对她进行了手术,将这对人工机械肺放进了她的胸腔。
手术那天,我将她慢慢放在手术台上。因为过度的紧张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我慌得满头大汗,双手颤抖不止。人第一次尝试重大事情时,都是如此的紧张。况且,事关自己爱人的生死,更让我感到压力无穷。如果失败了,我真的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失败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憎恨我自己。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尽管毒气已经完全侵蚀了她的呼吸系统和声道,使得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但我依旧看到了她向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感到一丝惊奇。她慢慢点点头,又向我眨了眨眼。我也向她点了点头。但我知道,我们点头的含义,却并不一样。
我将针头刺进她的体内。一股麻醉剂开始在她的血管内奔腾,流遍全身。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细细感受着她微弱而不均匀的呼吸。以往温润的样子,现在都不见了。她的呼吸声,如同一个破了洞的风箱,在发出自己的悲鸣。
我叹了口气,举起了手中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