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心惊胆战地瞧着,真怕她一时火气上头,怦然砸在地上。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若能让殿下心中舒坦几分,一个玉玺算得什么?
于是,楚服竟有些盼望着她能砸玺。
可阿娇没有,她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弃如敝屣般地把它搁在了黑漆嵌螺钿花蝶纹翘头案上,而后再一眼不看了。
楚服一见她要张嘴,便心下直跳,生怕她说交玺迁宫,但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镜子。”
镜子?
要镜子做什么?
楚服大惑不解,但却还是连忙去外殿取了面连弧纹三弦钮铜镜来。
阿娇不肯让楚服掌镜,她自己接了过来,凑在明灿蓬盛的光影下细细打量自己。
有多久没照镜子呢?
她努力想了想。
想不起来了。
她是在无数道惊艳的目光中长大的,自小便知道她的容貌同她的家世一样傲人。
如今容颜依旧,可过往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却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支下镜子,长缓了一口气后吩咐楚服退下。
楚服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语带哀求般地唤她“殿下”
楚服在担心什么,阿娇心知肚明。
她心下一酸,柔软了语气“孤想……一个人待会。”
楚服还是有些犹疑,但在她坚持的目光下到底无奈又恭敬地倒退着出去了。
殿中少了一个人后,阿娇心下都仿佛缺了一大块。
她默然呆坐了片刻后,起身步至浮雕兽面纹漆木案前。
她缓缓启开双层九子奁,对着铜镜仔细梳妆起来。
犀角梳轻轻挽起青丝如瀑,以纚xi1束发,插笄,戴钗,佩步摇。
香粉敷面,青黛2淡扫蛾眉,轻刷口脂3,焉支4逐脸生。
龙纹戗qiang金细钩填漆箱中取出纯衣纁xun袡ran5礼服,从容更上。
披幜jg6,佩帨shui巾7于腰间。
一切妥当后,她施施然起身,穿上玄青鞋履。
翩翩然在殿中转了一圈后,她俯身自地砖上捡起那卷废后策书,在阳光下极慢极慢地展平。
她逐字逐字,反反复复地轻念。
直念到气血止不住地在胸间翻滚,舌根都涌上一股子腥甜,才终于信手撂在黑漆嵌螺钿榻上。
她心底冷然响起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