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天中暑气最盛的时分,街上也没什么人,般若慢慢地拨着算盘珠子算帐,小猫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般若想起刚才送来的玉佩,不由心中忐忑起来。显然这玉是那周大人的兄长送来,难道说他认定自己是他的妹妹。看他那日的样子,只怕平时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个性。不过自己已打定主意不想与他们再有牵联,她就不信他们能拿自己怎样。 她正想着心事,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午后的静寂,“姐姐,你在做什么呢?”般若抬头一看却是清音,与馨儿两个站在店门口,她有些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是巧夕,我找了个由头便出来了。想约姐姐晚上一起去集市逛逛。”七夕又称兰夜,晚上的乞巧市集热闹非凡,售卖各色的奇巧玩意,女孩们这一日便同过节一样,可以自由地去市集。 般若招呼她俩坐了,“这会子过来,可热坏了吧。快坐。” 清音摇了摇手中的绣折枝蛱蝶菊花的绫绢扇,“我们坐着桥子来的,倒还好。” 正好九香从里面出来探头道,“若姐,里面切了西瓜,大家叫你进来吃水果。” “我不进去了。”般若放下盒子,“你带着馨儿进去一道玩,我在前面看着店。你们把乞巧的果子也分着吃了。” 九香玩性正浓,一听正是求之不得,答应了一声拉着馨儿就进去了。 般若倒了一杯茶给清音,想起前几日的事来,问道:“对了,那日送你回去后,那夏经历怎么样了?”那日清音喝醉了,般若送她回去,却在教坊司的门口遇到了守了半日急得快发疯的夏亦庭。 清音叹了口气,“那日亦庭听说他大哥来找过我,怕他大哥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便来教坊司寻我,结果我跑出来了,他找不着我,又怕我听了他大哥的闲话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才会守了一日。”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关心你。”般若想起那日夏亦庭一脸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对他的印象才大为改观。 “是呀,只是他越是对我好,我越不想拖累他。”清音微微抬起头,掩饰眼中的泪光。“我和他说清楚了,让他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他了。” 般若摸摸她的头,“只是苦了你了。” 清音摇头,“姐姐,我是未来渺茫的人,他有大好的前途,我不能让他也跟着我陷在泥沼之中。只要他幸福,我就觉得很快乐。” 是什么样的爱会让人这样无私?般若不知道。前世她只有过两次短暂的恋爱,并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这一世她也不曾遇上过真正让她动心的男子,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她认为只可能发生在小说里,她无法想象,爱情会让人这样的疯狂与执迷。“这就是爱吗?” “姐姐,你喜欢你的夫君吗?” “夫君?”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夫君只是托辞,不过般若想起从前恋爱的对象,都是青涩的爱情,如今回想起那时的感情竟比泡过两次的龙井茶还要寡淡,“我都忘了。” 清音黑亮的眼睛看着般若,认真道:“姐姐,如果以后你遇上那样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在这男尊女卑的时代,般若想自己也许一生都不会遇上一个能让自己爱上的人。她浅浅一笑,“爱情这么苦,我还是不要了,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啊,能够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很好了。” 清音长叹了一声,象从前一样当然是好,可付出的感情哪里能收放自如,说放下就放下呢。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慧婷来了,她一边和般若打招呼,一边好奇地瞧了一眼清音。 “慧婷,怎么来得这么晚?大家都盼着你呢。”般若道。 慧婷柔声柔气道:“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来晚了。王娘子,你有客人在啊?” 清音快语道:“我可不是什么客人,姐姐的家就是我的家。” 般若捏捏清音的脸颊笑道:“是呀,是呀。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后咱们俩一起过日子了。” “姐姐,这倒是个好主意。你若不嫌弃我蠢笨,我以后就跟着姐姐了,好不好?”清音抱住般若的胳膊,若是等到自己离开教坊司时,能和般若在一起相互扶持,也不算孤清凄冷。 “傻丫头,若真能如此,我是求之不得呢。”般若浅笑着拍拍她的头。 慧婷看她二人娇声轻语,嘻笑声声,自己却是多余的,略低一低头“娘子,我先进去了。” “去吧。”般若点头。 慧婷走进门里,回转头望外面一双丽人娇艳美丽,别有一段风流动人,慧婷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却说这一日何三娘一早出门,正巧看见般若在绣坊门口清扫尘土,便打招呼道:“王娘子,今日真早。” 般若闻声抬起头笑道:“三娘就别笑话我了,你这是出门要去哪里?” “这不是快到中元节了,我去集市买点祭祖的东西,顺便买菜,有没有什么要帮你带的?” 般若笑道,“多谢了,九香她娘昨日刚送了些菜蔬来,我们今日不用买菜了。” “那好,我先走了。” 何三娘去了集市,先买好了祭祀用的祭品,再去菜铺。她买了一把嫩绿的小青菜,又买了一些沾着露水的新鲜蘑菇,瞧着芋头也不错,又拣了一些。她原想割个几两肉,但路过鱼摊时,卖鱼的人说是今日一早刚网上来的鱼,看着挺新鲜的,鱼嘴还在一开一合地动,她便舍弃了买肉的想法买了一尾鱼,准备烧个鱼汤。 刚走到街口,却见街头的六姑在唤她。何三娘笑道:“六姑,你去瞧瞧,今天的鱼很不错。” 六姑却顾不得她的鱼,“三娘,三娘,你一向和绣坊的王娘子要好,你知不知道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我早上出门时还和她打了个招呼的。”手里的鱼挣扎了一下,何三娘忙低头揪紧了草绳。 六姑神秘兮兮道:“刚刚官府来人,说王娘子采选上了。这王娘子不是寡妇吗,怎么成了秀女了?” “切,六姑,你弄错了吧。王娘子是李家的媳妇,当年李婆婆去世咱们不都去吃过豆腐饭,怎么可能成秀女?”何三娘摇头,不以为然地往前走。 “好端端地我骗你做什么?这会儿官府的人刚走,可不是我一个人瞧见的,那么多街坊瞧着呢?”六姑见她不信,急道。 何三娘见她言之凿凿,有些半信半疑,急匆匆地赶回去,只见绣坊门口围了一圈的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你们不买东西,围在这里做什么?”何三娘赶开那些人,只见般若愣愣地坐在那里,她走进去,“王娘子,出什么事了?” 般若抬起头,看见是何三娘,手上提着菜蔬,还提着一尾鱼,她微笑道:“三娘,你买菜回来了。” 何三娘关切道:“我刚才听六姑说,你被选上秀女了?你,你不是李妈妈的媳妇吗?” “三娘,对不起,我从前骗了大家。李妈妈其实并不是我的婆婆,我只是希望少一点麻烦,才……” 何三娘看着她一脸歉意,这些年来她的为人处事,自己都看在眼里,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而且早在洪武年间便有律令,若到了适婚年龄没有婚配的男女都由官府统一婚配。这几年虽说没人管得那么多了,但律法仍在,也怨不得般若会瞒天过海。三娘是个直爽的性子,摇头道:“我知道你一个姑娘家,若是以未婚的身份开店生活,的确更多些麻烦,你不说也是对的。只是官府怎么会查出,而且还采选上了?” 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般若也有些懵了,现在有些回过神来,自己来扬州这些年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李家的媳妇,即使是何三娘、清音她都不曾吐露过一二。官府的采选官员,怎么会查出自己并非李家的儿媳,还把自己采选为秀女。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非是加上我一个滥竽充数不成。” 京城,宫城内,坤宁宫。一个着绿色宫裙的宫女进了偏殿,“皇后娘娘,曹嬷嬷进宫请安来了。” 殿中正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脸形削瘦,正是当今皇后徐华仪,她手一抬,“宣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那曹嬷嬷一进门便磕头请安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曹嬷嬷站起来,笑道:“娘娘今日气色真好。” “本宫老了,早上那些嫔妃来请安,本宫瞧着她们一个个青春艳丽,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本宫的气色再好哪比得上她们。” “那些小嫔妃如何能和皇后娘娘比,别的不论,娘娘的气度风姿她们如何及得上半点的。奴婢服侍皇后娘娘这些年,瞧着皇上对娘娘一直是敬重有加。” 徐皇后笑笑,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放凉了有些微的苦,成婚那么多年,皇帝对自己从来是敬重有加,但别的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她站起来,曹嬷嬷忙扶住了她。 徐皇后扶着曹嬷嬷的手往后殿走去。 曹嬷嬷见左右无人,轻声道:“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下令在各地采选宫女,娘娘可要小心筛选一番才是。” 徐皇后淡淡道:“原先宫里的旧人大部分都放出宫去了,再加上如今四海平定,皇上后宫嫔妃稀少,又一向不在这上面上心,如今要大选秀女入宫,也是应该。” “娘娘就是宅心仁厚,只是要小心不要选了那些小狐媚子的进来才是。奴婢瞧着皇上如今宠爱权昭仪,而且那权昭仪的样貌,象极了……”曹嬷嬷停下来,不敢说下去,她知道那个名字是禁忌。 徐皇后冷哼了一声,“再象又如何,终究那个人早就不在了。咱们皇上是多念旧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近来权昭仪那里也去得少了。” 曹嬷嬷点点头,“皇上也是男人,那新鲜劲过了也就过了,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最了解皇上。” “皇上与本宫结发夫妻这么多年,皇上的心思本宫还是知道一些的。对了,高燧怎么样了,可有说哪日动身回北平?” 这曹嬷嬷从前是徐皇后的贴身丫头,后来嫁了人但仍然留在王府里侍候徐皇后。这几日赵王朱高燧回京,被徐皇后安排到赵王府中去了。“娘娘,奴婢听赵王私下里说,汉王可以一直留在京城不去藩地,他也不想回北平。” “这孩子就是太胡闹了,他二哥的藩地在云南,那里穷山恶水的,路途又远,他的封地在北平,怎么能一样呢?”徐皇后敲敲椅子,“再说了他二哥一向受他父皇器重,留在京城,是皇上默许的。一个两个就不让本宫省心些。” 靖难之役中,太子与赵王留守北平,汉王朱高煦跟着永乐皇帝东征西讨,军功赫赫,数次于千军万马之中救出皇帝,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确有些偏爱,甚至一度在立储之事上犹豫不决。后来虽然还是立了长子朱高炽为太子,并且将次子的封地封到了偏远的云南,但如此一来,永乐帝对这个次子不免心存愧疚,对他一直赖在京城不去藩地的举动也睁只眼闭只眼。 曹嬷嬷知道赵王从小最受皇后的宠爱,“赵王年纪小,想多留在娘娘身边侍奉左右也是有的。” 没想到这次徐皇后是真气了,“就知道添乱。太子对高煦留在京城之事就有些不满了,若是高燧再留下,那太子就更要和本宫添了嫌隙。太子一向和本宫不亲,如今更是因为这就藩之事与本宫疏远了许多。” “娘娘多虑了,太子殿下是娘娘嫡亲的儿子,怎么也不会和娘娘生分的。”曹嬷嬷安慰道 徐皇后叹气,“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知道,太子虽说也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但从小就和本宫不亲,他言语不多,而且有些心思和他父皇却是一模一样。” 自般若走后,已有十来天的样子了。般若走之前,安慰众人道,也许是官府哪里搞错了,自己应该很快能回来的。只是时间一长,九香越来越没底,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般若离开前,托付何三娘帮自己照看一下绣坊,何三娘便安慰九香道:“九香,你家掌柜的说她会回来的,你别太担心了。” “若姐是这么说,只是这么久了却一点音讯也没有。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三娘,你说若姐会回来吗?” “按说以你们掌柜的年纪怎么也不会她采选上呀,等到官府发现了出了岔子自然会让你家掌柜回来的。不过这采选是朝廷大事,哪有这么快的。” 九香愁眉苦脸道:“三娘,有两个绣娘怕若姐不回来,拿不到工钱,昨日说想辞工不干了。若姐走之前,再三叮嘱我之前客户的订单都要按时交货才行,绣娘若是辞了工,只怕就赶不及了。幸好凤琴姐姐帮我劝住了,我怕若姐再不回来,连凤琴姐姐也劝不住他们了。” 何三娘听了不由也犯起了愁,虽说般若走前拜托自己照看,但到底自己不懂这个生意,而且也不是掌柜,有些事情上真不知该如何操作。 二人正犯愁呢,却见两个男子走进店里,一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眼光锐利,很精干的模样,另一个男子年长些,圆圆的脸,一脸和善。那年轻的男子进来后便问道:“这里可是云裳绣坊?” “不错,这里就是。”何三娘一边打量一边答道。 “请问哪位是九香姑娘?” “我是。”九香愣了愣道。 “王姑娘命我带一封信给九香姑娘。”说着那人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信封。 九香摇头,“我不识字。” “王姑娘嘱咐过,如果九香姑娘信得过我们,那由我来给姑娘念信,若姑娘信不过,可以请你们的邻居看一看。” 何三娘忙道:“我去请方先生过来。”说着她拉了拉九香的衣裳。 九香会意地点头,那男子也不以为忤,笑了一笑等何三娘去请人来。 九香迟疑道:“请问我家掌柜的现在在哪里?” 那男子笑道:“在下只是来送信的,别的事并不知情。” 九香见他不说,只能看着外面,幸好何三娘很快将方肃请过来了。 “方先生。”九香如看见方肃如同救星一般,方肃向她微微一颌首,转向那两个男子道:“请问二位有什么信要转交的。” 那年轻男子将信交给方肃,方肃看了一眼那男子,那男子姿势谦恭,但眉眼之中却有些傲气,方肃不知底细,便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几个娟秀的字写着九香收,反面封着火漆,样式完好。 “方先生,他们说这信是我家掌柜的,请你帮我看一看我们掌柜的说了些什么?”九香急道。 方肃撕开信,看了一遍,“王娘子说她只怕近期内回不来了,特意请了一位姓崔的掌柜帮她打理店中的事务。” “就这样,没了?”何三娘听了问道。 方肃点头,把信纸递给她。何三娘接过信,她虽不识字,但字的多少还是看得出来的。只见信上的确是短短几句话。 “方先生,这是王娘子写的字吗?”何三娘想了想问道。 “这个……”方肃有些迟疑。“我没怎么见过王娘子写字,也不知真假。” 九香灵机一动,翻出一本帐本,“先生,这里都是娘子写的字,你瞧瞧可是一样?” 方肃仔细瞧那帐本上的字,与那信上的字极为相似。“看上去倒似一人所写。” 那男子道:“各位放心,我们只是受人之托,这位就是崔掌柜。”他指了指和他同来的男子。 崔掌柜笑道,“九香姑娘放心,王姑娘请我只是代为管理店中的事宜,店中一切都沿用之前的规矩。” 九香将信将疑,等二人离开后,她问何三娘,“三娘,这是怎么回事呀?若姐到底回不回来了?” 何三娘也是一脸困惑,“这事太奇怪了。”这掌柜来地蹊跷,如果般若采选被筛下来,也就马上回扬州来了。若是选上入宫,这从古至今也从没听说过宫女还能在外做生意的。 她摇摇头,这一入宫门深似海的,也不知道般若在京城到底怎么样了。 方肃默然,慢慢地走了。 却说般若,自那一日和一众秀女坐了几日的马车才到了京城。一路上她感觉很尴尬,采选上的秀女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只有自己一个年纪特别大,在里面实在是太鹤立鸡群了。她和同车的秀女也没什么话可以聊,一路上只是默默的。 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这全国选上的秀女有三千余人之多,但这三千多人里,自己也是个异类,常常引来他人异样的眼光,再加上她一向不爱扎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与她同住一屋的女孩名叫真秀,淮安人,是个活泼开朗的个性,很快地就自来熟了,她是个外向的性格,常常到几个同乡那里串门,所以般若虽不出门,通过她也大致了解些采选的事情。 她听说这次采选能留下来的也不过两三百人,这个概率大大鼓舞了她回扬州的信心。 过了些天,等到各地的秀女都到了,便开始正式地采选。 第一天是初选,偏高、偏矮、偏胖、偏瘦的均排除出去。 第二天是细选,一个个仔细检查耳、目、口、鼻、发、肤、领、肩、背有没有不周正的,若有一处不周正的即刻淘汰。还要一个开口说自己的姓名籍贯,看口齿是否清晰,声音是否混浊,若是应对慌张的也不予考虑。 第三天量秀女手和足,手腕稍粗的,脚趾稍大的,走路不沉稳,毛毛燥燥的也都出局, 般若只当那些内监看到自己,就会把自己淘汰掉,结果一天、两天、三天那些内监对自己这个异类完全视若无睹。般若发现自己回扬州的希望越发渺茫了,无奈之下,拉住一个内监问道:“大人不觉得民女的年纪太大了吗?” 那内监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道:“不觉得。” 般若气馁。 三日一过,三千人只剩下了一千人,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走的人里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唉声叹气。般若瞧着她们打好行李回家,心中羡慕不已。 真秀回到屋里,看见般若瞧着外面,便道:“你还看她们做什么,我可听说明天由宫里的嬷嬷来检查身体,你可做好准备哦。” “检查身体?” “是啊。”真秀点头,她关上门悄声道:“听说是宫里有经验的嬷嬷,要脱光衣服检查身体,哎呀,羞死人的。” 般若恍然,那些嬷嬷只怕是要检查秀女是否是处女。她放下心来,自己早就不是处子,明天这一关一定是过不去的。 “原来是这个啊。” “你还笑。你不觉得光着身子让她们看啊摸啊会不好意思啊。”真秀见她嘴角一抹笑意,不由低声嚷道。 “当然不喜欢了,不过我有笑吗?”般若摸摸脸。好象嘴角的确是有些明显。虽然她也不喜欢让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但比起留在这皇宫大内如幽禁一般,怎么样也能忍受了。 这一夜,是般若来京城这些天里睡得最安稳的一天,因为她想她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众秀女便集合在了一起,今日和平时不同,来了几个木无表情的嬷嬷,穿着挺刮的蓝青色宫服,梳着一式的油光闪亮的发髻,一个个挺着背精神抖擞。打头的一个嬷嬷板着一张脸,环视了秀女一圈,说道:“我姓韩,你们可以叫我韩嬷嬷。这里虽不是内宫,但也在皇城之中,禁止喧哗、吵闹,否则扰了皇上、娘娘或者别的贵人的驾,别管多大的脸面都没有用。等会十人为一组,叫到名字的人按顺序到里面的房间。” 一个内监拿起花名册点名。 真秀见还没轮到,拉着般若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着。 “王姐姐,你瞧那几个嬷嬷,一个个都板着脸,好凶的样子。你说是不是真的要脱光衣裳检查吗?”真秀好奇地问道。 般若想象那些陌生而冷硬的手触摸自己的感觉,不由皱了皱眉,“也许吧。” 真秀耸了耸肩膀,“想一想都觉得好别扭啊。” 般若见她的样子有点想笑,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王娘子?” 般若回头一看,竟是慧婷一脸不确定的神色。慧婷见果然是般若,一脸惊讶,“王娘子,真的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般若苦笑,“慧婷,没想到今日遇到你。”般若与慧婷并非同一批来的京城,之前几日也没有碰过面,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 她转头对真秀道:“这是我的同乡,我过去和她说几句话。”真秀点头。 般若与慧婷寻了个冷清些的角落, 慧婷还未从意外中清醒过来,“王娘子,你不是不是……” “之前是我为了生活瞒着大家,假称自己是嫁过人的。其实我并不是李家的媳妇。” “那你这么大年纪都未成婚?”慧婷冲出口,发现自己说得过了。幸好般若并不以为然。 “我也觉得可能是采选的官员弄错了,我这样的年纪早过了采选的年龄。只是不知道为何还没有被筛选出去。” 慧婷打量般若,她的印象里般若都是梳最简单的平髻,也不化妆,衣服颜色大都以灰黑的暗色为主,今日她穿着秀女的浅绿色衣裙,头上换了个发式,虽然也并没有精心打扮,穿着打扮和众人都一样,但即使这样,在这么多人中也让人一眼瞧见她。“前两日,我是听人说这次的秀女中有个年纪偏大,但长得很美的女子,没想到竟是你。你这么美,被选中也不奇怪。”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女子都比我长得美呢。你看看这里能留下来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青春靓丽。”般若欣赏地看着这一群天真美丽的少女们。 秋日和煦的阳光下,女孩子们三三两两扎堆聊天,她们有着正美好的青春,光滑娇嫩的肌肤,娇艳的容颜,柔软的纤腰,在最美好的年华,有的柔弱秀丽,有的艳丽丰满,正所谓春兰秋菊,各有各的美。 只是,般若志不在此,她打心里不喜欢皇宫,她向往地是自由。 慧婷看着四周,赞叹道:“可是我瞧这里房屋布置处处精美无比,吃的用的比家里都强十倍百倍。娘子就没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 般若微笑:“虽是雕梁画栋,我瞧着却似个精巧的牢宠,锦衣玉食,在我瞧来却是以自由为代价被豢养的条件。当然人各有志,有人愿意做金鸟笼里的金丝雀,有人却宁愿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飞燕。” 慧婷不解,曲着眉细想。 忽然从密闭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哭声,众人都停下来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从大门里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大哭。过了片刻,有一个嬷嬷冷着一张脸从里面出来,不耐烦道:“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容你胡闹喧哗。既然做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悄悄地走了也就罢了,还有脸在此地哭。” 那女孩子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嬷嬷冷哼了一声,“没有?我还想给你存点颜面,是要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吗?” 女孩子哽咽着不敢再说话,只是抽抽噎噎地哭泣,她发现众人用奇怪地眼神瞧着自己,才捂着脸离开了。 慧婷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般若心中有些分数,只怕是这女孩子被查出不是处女,才会如此。 看到这个女孩的遭遇,外面的女孩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气氛不再象刚开始那样轻松自在了。 一队队的女孩子陆续地进去,大都红着脸出来。每个人都神情各异,有些人兴奋之色溢于言表,有一些人的烦恼却堆在眉间,有些人显得很轻松,微笑着走出来,有些则面色难堪,神情闪烁。 慧婷也被叫到了名字,她猛地站起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向那密室走去。 真秀走过来,“王姐姐,好象快轮到咱们了。” “嗯。”般若点点头 “姐姐,你还好吗?我瞧你好象和没事人一样。”真秀也有些紧张,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别担心,你就想是检查身体,和看大夫的道理是一样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般若道,只是见真秀还是没有放松,“这样吧,你深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反复几次,就会好一点的。” 真秀听她的话照做了几次,果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张华丽、何真秀、王般若……”执事太监大声地宣布下一批秀女的名单。 “走吧。”般若微笑地叫上真秀。走到门口正巧遇上了慧婷出来,只见她红着脸走出来,眼里却有掩不住的喜悦,应该是得偿所愿。她向般若微微颌首,如蝴蝶一般飘出门外。 般若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分成几个房间,一个小内监站在走廊上捧着花名册,一个个叫着名字核实。 “张华丽二号房,何真秀三号房,王般若,五号房。”他抬起头看了一看。 五号房在走廊的尽头,般若走到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后推门进去。房里的光线有些昏暗,正中站着一个嬷嬷,一张方正的脸,眼光锐利,正是前面训话的带头嬷嬷韩嬷嬷。 “韩嬷嬷,不用检查了,我不是处子之身。”般若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