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拿的实在有点多，我填信息填的手腕都疼了。

为了不挡别人的路，我把表单拿到了前台旁的空桌继续填写。

“你们又要出发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那个让人头疼的艾絮佩莉。

用语言诱骗我狂奔过半个城市回到旅馆看路德挨揍的那个女人。

不过我倒也不是特别讨厌她。

毕竟外貌加分太多了。

“嗯，是啊。”我懒洋洋地回答道。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路德回来。”

她直接把半边身子坐在了桌子上，白花花的大腿就露在我眼前。

十一月份穿短裙，真离谱。

“在他回来之前我很闲哦。”

这时我注意到她的腿正坐在我刚填好的表上。

于是我用笔尖指了指那个位置。

“那张纸笔水没干。”

“咦？”

她赶紧跳下了桌子，把半杯啤酒砸在桌子上。

她居然还喝酒啊。

我拿起她坐过那张表，果不其然已经被蹭花了，不过好在公会倒是不太在意这种程度的损伤。

我抬头看了看，她正慌张地用手蹭自己的腿。

我笑出了声：“现在还闲吗？”

“唔......当然，这点小事根本没法破坏我的好心情。”

“如果你真的那么闲，那......”

“别想让我帮你填表。”

哎？她怎么看出我要说什么的？

真是的，策略还没使用出来就被看穿了。

大概这就是交际花的能力吧。

不过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你大可以等我说出来之后再拒绝。”

“我可是个不会拒绝别人的知心姐姐。”

“哈——哈——哈——”我发出敷衍的假笑。

“切，真无聊。”

艾絮佩莉转身离开了。

不过她嘴上说无聊，听她的语气似乎却很开心。

真是奇怪的人，估计是去别的地方钓男人了吧。

还没安静到一分钟，又一个声音跑进了我的耳朵。

“我回来了。”

我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是路德。

从红右手总部回来，可能带回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评价的路德。

我自然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迎接，即使十分紧张。

他不去制定战术，直接过来找我，多半是那位会长和他说了些什么了。

但还是要保持冷静。

“哦？老大回来了，快请坐。”

说着朝他脚旁踢过去一把凳子。

他搬过凳子坐下，拿起了那张被蹭花的表格。

“这是......”

“不小心蹭了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他点点头：“嗯，没问题。”

我能感觉到，他在组织语言。

我把注意力放在路德身上，不知不觉中，我的笔迹就越来越慢。

终于，路德开口了：“鹏博，虽然我感觉你不太可能同意，但我还是得告诉你。”

啊？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像是要开除我的起手式。

不至于吧？就算说错几句话也不至于就开除我啊。

我没心情再往下写了。

于是干脆放下笔，低着头专心听路德后面的话。

“如果红右手想借用你，你会同意吗？”

借用我？

不是开除是调岗吗？

不对，红右手又不是官方组织，怎么也不可能往那里调。

路德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赶忙说道：“那个阿本登会长说他们这次任务回来恐怕要减员不少人的，问我能不能把我家的传话人借他用用，我想来想去他说的应该是你。”

“他说你很有礼貌，让他很受用。”路德补充道，“说是借，其实就是让你去红右手工作，他说你要是去的话可以让你从队长开始干。”

呼，这样就好，看来那位会长先生并没有在路德面前说我坏话。

不过去那边工作我并不想接受，毕竟现在的生活挺好的，队友的关系也很好，去那边唯一的优点就是红右手的名头很响......

等等，不会是路德想让我去吧？

想把我这个丢脸的家伙从队伍里摘出去？

我要试探一下。

“哎那他怎么不借你啊？借你不是更好？你和他更熟一些。”

“虽然我平时表现得很随性，但我好歹也是个贵族，”路德顿了顿，“地位比他高得多。”

“额......你觉得我应该拒绝吗？”

“我啊......我可没权力决定这个......这得你自己决定......”

“那我可以不去？”

“当然，我很支持，不过你要是非得想要辞职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那我就拒绝吧？”我试探性地说。

笑容瞬间爬满了他的脸。他把椅子挪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搂住。

“啊哈，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会拒绝的。我还有点害怕你会很容易就被那个什么孙明韵吸引过去的......”

嗯？被她吸引过去是怎么回事？谁告诉他韵姐的事情的？

路德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变化，尴尬地说：“啊......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忠诚，只是我前一阵子听子东说那个又美又飒的家伙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别这么看我啊，我当然是不信这话的......”

反正不是要开除我就好，至于子东散布谣言，一会再找他算账。

我低下头继续填写表格。

紧接着耳边传来喝水的声音，然后是咂嘴的声音，接着是疑惑的声音。

“鹏博啊，我记得你是不喝酒的吧？”

“是啊，怎么了？”

“那这半杯啤酒是你的吗？”

啤酒？什么啤酒？

我抬头一看，发现艾絮佩莉放在桌上的酒杯此刻正握在路德手中。

“啊......”我想说话，但喉咙里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路德从我的表情看出了不对劲，也逐渐严肃起来。

“这......这是谁的？放了多久了？我要不要去厕所吐出来？”

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比较好。

但是，圣骑士之间最好不要互相欺骗，否则很可能被对方一直揪住不放。

没错，圣骑士都是对同类小心眼，对其他人又很大度的家伙。

“算了，那杯没放多久，是个美女的，你就当你赚了吧。”

他挠挠后脑勺，哼笑一声：“哈，早上喝酒的美女冒险者，也是少见。”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五秒后，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笑容凝固在脸上”的真正含义。

他颤抖的嘴唇里飘出了断断续续的字：“你是说......艾......艾......她......”

我只能同情地点了点头，目送他跑去厕所。

如果从我这几个月里和艾絮佩莉见的几面出发，我觉得路德的反应有点过度了。真搞不懂路德为什么对艾絮佩莉意见这么大。

首先可以肯定并不是圣骑士的高傲。

国教的典籍里有说过神在危险时接受过乞丐的帮助，因此教义中要求对包括妓女，乞丐在内的一切职业都要一视同仁。

尽管路德也和我一样不信国教，但圣骑士在大学期间必须学习国教课，路德不可能不知道这种知识。

那是用贵族的立场看问题所以瞧不起这个职业吗？

不对，贵族往往玩的更花，对这种职业应该举双手欢迎才对。

而且路德还建议我们去花街来着，那他对这个职业应该是不反感的。

难不成是私人恩怨吗？

也不太对吧，路德确实说过他被骗的事，但最后那事也没成啊，不至于这样大动肝火。

要比程度的话，那个揍了路德一拳的胡英和路德的关系显然更差，但路德也没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来。

硬要说的话和胡英那次确实是路德的错，但是......

真搞不明白。或许应该让赵毓哲上个法术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总算在手腕折掉之前填好了表格，我也回到队友们占据的大桌子去讨论战术安排。

他们看起来很悠闲。

“怎么样，商量出什么来了？”我使劲搓了搓子东的头。

赵毓哲回答：“我们把每个委托的大概位置找到了，该制定路线了。”

“那就......继续啊，都愣着干什么？”

“要等路德确定大方向后才能定路线。”马胜宁说。

赵雨瑞玩弄着手里的大头钉：“我刚才好像看到路德去前台了。”

“啊对，他刚去找我了，现在应该在厕所。”

“嗯？你给他整吐了啊？”

“没......好吧，从结果上看差不多。”

过了一会，路德也来到了我们旁边。

“吐出来了吗老大？”

“嗯，但还是有味......总之，我先说一下这次主要任务吧。我们要一直深入到一千公里左右的位置，然后大范围寻找废弃营地；次要任务是帮红右手确定他们的队伍情况，他们往里派了九支队伍，我们要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到其中一两支，然后给他们点补给，如果他们没法继续前进我们就把他们接回来。”

说着，他向地图上标出了九个方向，看来就是那九支队伍的前进路线了。

“我们只有一只队伍，所以我们挑可能性最大的方向，”他在地图上用手指沿着河流画了一条线，“我们沿着河走。”

“可是老大，我不记得那个地方有河。”

“不，确实有河。”赵毓哲说，“我们撤离那天我不是站在房顶上吗？我看到了，远处应该确实有河。”

“你还记得在哪个方向吗？”

“记不住了，但肯定不在山崖那个方向。”

“没关系，这也是宝贵的线索了，那我继续说，我们沿着河走。李成，王子东，你们俩这次任务很重，需要你们变成鸟到处侦察。我们会在车顶每隔一段时间打一发魔术弹帮你们确定位置。一会我们出发后就开始练习，李成一会你先带他飞几圈。”

“好了，接下来我们看看委托，沿河的优先做，其他的全都等返程时再说，我们开始做路线吧。”

这次，画路线的工作十分简单，由于只注重河道附近半天路程的委托，而且从地图上看，河流旁边也没有什么难以翻越的地形，所以大部分时候只要沿着河画线就好了。

当然，这也导致我们拿的很多委托都可能要被放弃了。

正画着路线，我突然想到离过年只剩一个半月了。

于是我问：“要走这么远的话，那得用多久啊？”

“大概要到春天才会回来。”

“那一月一号过年岂不是回不了家了？”

“要不你也回不了家啊，”路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出来，“从这到京城一个来回就二十天了，过年一共就放假七天，你怎么回家？”

也行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回家。

又过了一会，鹤扬和普诺莉小姐给我们带来了午餐。

是镇翎关这边常见的灌饼，作为快餐来说是很不错的选择了。

“快吃吧，进了森林就没这么好东西了。”

“我不想只吃肉干和果干......”鹤扬轻声抱怨。

鹤扬这个样子，真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做好了成为冒险者的心理准备。

如果她忍受不了冒险者的艰苦生活，那么我把她拉来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路德咬了一口灌饼说：“忍一忍，这次要是成了可是赚大钱的。如果真的找到红右手，救出几个人来，我还能让他们会长再请一顿。”

我也转向鹤扬：“没事的，文王把他那个水壶带上了，至少我们还有果汁喝。”

她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这次我们进入森林的路线和上次有很大不同，是直接从河边开出道路前进的。

由于冬天其实已经到来，河边本来的泥滩已经被冻住，上面又覆盖了厚厚一层白雪，所以并不难走，坦克走在上面也没有下陷的趋势。

我们几个的技术也已经有所长进，至少不会开翻车了。

子东和李成都脱了衣服，只裹着一条毯子在坦克的二层——也就是进入坦克的第一个房间，被我们当作餐厅的地方交谈着。

李成抖着腿说：“今天我们一起飞，外面风很大，你要跟紧我。”

子东点点头。

“你俩再不飞我们就要冻死了。”

赵雨瑞在一旁抱怨着。

冷气正从坦克打开的门灌进来，冻得他在一旁跳舞。

明明赵雨瑞看上去比子东和李成都要强壮，但论抗冻反而不及他们。

至于我嘛......正和文王，赵毓哲和马胜宁抱在一起取暖。

李成朝赵雨瑞竖了个中指，继续说：“尽量大一点，千万别变个白的，不然要是出了意外不好找你。”

然后他踩上梯子，吟唱了不知什么咒语，在最上面的一级猛地一跳，一只黑色的巨鹰从毯子里发射一样窜了出去，在上方盘旋，毯子则落回坦克里。

“这什么品种？这么大！”文王抬头惊叹道。

我和赵毓哲纷纷摇头表示没见过。

子东也爬上梯子，在最上面一级扔下毯子，变成了小一圈的鹤嘴鹰飞了出去。

“他屁股真白啊。”马胜宁感慨说。

“是啊，谁让他先扔毯子的。”赵毓哲附和道。

我的视角没看到，感觉好亏。

子东扑扇几下翅膀到了李成旁边，随后两人——哦不对，两鹰就一起飞出了我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