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谢恒安若无其事地躺上了床，照例又是琉璃服侍在她身边。

“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您就饶了奴婢吧……”琉璃被谢恒安强迫躺上了她的卧床，哭丧着一张脸，仿佛她躺上去的是刑床一般。

“嘘”谢恒安将一根手指比在面前，低声道：“我去去就回，你好生在这里当你的大小姐，等我回来重重有赏。”

“我不要赏……”

“那可由不得你了。”谢恒安往自己脸上蒙上一块面罩，将两端束进了头发里。

琉璃看不到的是，谢恒安的双手也在微微发抖。

都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跨出去，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学有所成？自己连小小一个谢府都跨不出去，又如何与那女刺客当面锣对面鼓对垒？

想到此处，谢恒安的一双手又安稳了下来。

她今日翻出来张绣娘来谢府的契约，张绣娘不是奴籍，在谢府里绣花与那些长工给地主做活没什么两样，谢府没权利发卖张绣娘，也没权利替她出头平事。

男尊女卑的情况自大昭建立以来就一直存在，张绣娘挨丈夫的打，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告到官府去，官府既腾不出手管，也不可能去管这档子家务烂事。

而张绣娘不是谢府的家奴，便不属于谢府的私有财产，她就算是被打死，谢府也不过是再请一个绣娘的事，这等小事，甚至连傅氏与方氏二人都不用亲自过目。

谢恒安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全然不顾身后琉璃的哀求，坚定地踏出了自己的房门。

琉璃算是胆子不小了，却也被自家主子这番作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谢恒安不管那许多事，穿上了早就备下的黑色短打，换上一双非常轻便的软底布鞋，三两下就跑到了院子里。

她在寸金馆里试过许多次，靴子踩在地上会发出“噔噔”的响声，只有软底布鞋才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院子里空无一人，几间厢房的灯都熄了，院门也从内闩住了。

谢恒安自然是不会从院门离开的，门闩响动自然会惊醒李嬷嬷，她上了年岁，睡觉轻得很，若是被她发现，自己只怕后半辈子耳边都要被人念经一样念上几十年了。

谢恒安活动了一下手脚，踩在放在院墙角落里的小风炉，双手攀住了院墙，一翻身就上了墙头。

墙头上的风忽然就大了起来，谢恒安的面罩戴得牢固，风丝毫不能撼动它。

原来，站在高处看一个小院，会是这副情形。

谢恒安十分痛快地想。

几个院子里的一切只剩下了顶，那些放在身边看起来很大的东西，也变小了许多。

想来在这天地之间，真正谈得上大的东西应当也没有几何吧。

谢恒安一边手脚并用溜下墙，在落地的时候因为手抖还打了个趔趄。

天还是有些冷，应该多穿点的。

谢恒安搓了搓手，压抑住心里的喜悦和兴奋，压低自己的身体，轻轻巧巧地朝前跑去。

谢府的夜，大部分院子还是十分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