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住在这里，往后，我一定要住在这里！

谢雨薇在殿门口给太后磕完了最后一个头，抬起脸来，在心中对着殿内的一片金碧辉煌呐喊道。

方氏也是第一次进宫、第一次面对这庄严华丽的殿堂，她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缩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此番面见太后，一定要将谢雨薇藏得严严实实，宁愿压着她出风头的那些本事，也不能让太后就此相中了她去。

太后在康宁殿里，倒比在外头穿得更华丽上几分，一身明黄的深衣，衣上又用深深浅浅的黄绣了层层叠叠的祥云纹，整个人似是被笼在一团云遮雾罩的黄色烟气中，有些奢靡华丽而又即将腐败的不真实感。

“臣妇谢方氏，见过太后娘娘。”方氏上前行了大礼，优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雨薇也比着母亲的样子道：“臣女谢氏雨薇，见过太后娘娘。”

她声音还带着几分娇嫩的稚气，远不如那宣她们觐见的宫女大气浑厚，但太后听了，却微微一笑。

“声音倒是好听。”

“太后娘娘谬赞，小女还未长成，声音亦未完全……”方氏正欲解释，又欲将话头转向自己这边，却被太后摆摆手打断了。

“你过来让哀家瞧瞧，上次天黑，灯也不够亮，哀家没仔细看清。”太后对着谢雨薇轻轻招了招手。

她衣袖挥动之时，谢雨薇忽然觉得那衣袖上的祥云就是为自己而生，自己这一向前，就算是踏上了青云之路。

方氏的脸色与目光中的警告、绝望，谢雨薇完全视而不见，她步履轻快地走向了那一团氤氲的黄色。

“蒙太后娘娘垂爱。”谢雨薇上前，轻轻巧巧行了一礼。

太后点点头，又对着身边的宫女道：“给谢姑娘拿个杌子来，就坐在我脚边说话。”

她未曾招呼方氏，方氏还在殿中站着，谢雨薇却先落了座。

谢雨薇从善如流地坐在杌子上，太后才对着一旁的方氏道：“你也坐，不必拘谨。”

她待谢雨薇与方氏语气截然不同，待谢雨薇时是兴致勃勃，待方氏却是无精打采。

方氏闭了闭眼，谢过扶她就坐的宫女，一颗心已经坠入了谷地。

“你在家中行几？”太后问道。

“回太后娘娘，行二。”谢雨薇笑道。

她肤色雪白，眉毛黑而细长，眼睛毛茸茸的一圈，里头又似含着一汪春水，面颊上飞着两团绯红，那红由浅及深，粉扑扑地点缀在面上，就是太后见了，也觉得这张脸蛋娇嫩可爱，十分惹人喜欢。

“嗯，哀家还未出阁时，也在娘家行二。”太后将手在谢雨薇肩头按了按。

太后座前有层层帐幔，这些帐幔皆是轻纱，薄如蝉翼，仿佛置于阳光之下，风轻轻一吹就会起飞一般。

这帐幔上腻着一层甜甜蜜蜜的香，太后久坐于其中，身上也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香气。

但谢雨薇却觉得，这香已是接近腐败的甜腻，与这宫殿、与这装饰、与太后这个人一样，就带着一股即将要消亡的、最后盛放的绝望。